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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杜晨薇2017-08-03
法华桥始建于明代,清乾隆年间重修。
2016年冬,是100岁的张伯庚最后一次扫桥。扫完这一次,他将搬离桥旁的老宅,住到80岁的儿子张云飞家去。
因张伯庚的搬迁,屹立在奉贤区柘林镇下横泾河上396年未衰的法华桥,失去了来自古镇水乡人最后的守望。
法华桥始建于明代,清乾隆年间重修。桥宽约3米,长19米,是一座单孔拱桥。拱圈两侧一副对联——“彩虹高揭民安国泰历千秋,翠石横空人寿年丰迥千古”如今还依稀可见。 单孔拱形的法华桥上,还依稀可见几百年前留下的一副对联
1972年退休后的张伯庚,自愿每日扫桥1-2次,算算已有40余年光景。
法华桥北堍共有13级台阶,南堍14级,外加石桥旁近100米长的巷子,扫一圈需个把钟头。
沿法华桥北岸形成的老街是法华地区活的灵魂。如今,街上几处上百年的院落因无人再居住,得以完整地保留下来。它们虽一个个窗门残破,但主体的青砖黛瓦却依旧坚实,建筑风格考究。
明末清初,老街日渐成市,发展出了最早的法华桥镇。这座以法华桥为中心,老街为轴线的集市一直热闹了百余年。直至上世纪70、80年代,下横泾河上有了其他沟通南北的线路,法华桥不再是河以北居民到南部胡桥集镇的要道。
生于1916年张伯庚是法华桥地区年纪最长的土著了。张伯庚还记得幼年时,父亲张益山于桥北开设了永兴肉庄,坐北朝南的一间门面里兼营鱼行。父亲常年亲立店堂,宰肉应市。自己则藏在店后玩耍,听着砧板啪啪作响。沿老街耍一遭,顾记榨油坊、复兴公花米行、胡万源染坊、祥兴裕南杂货店、聚兴碾米厂……哪家不是门庭若市、生意兴隆。就连促狭的下横泾河面上,也密密地停着一排前来碾米的船只。
到1946年,法华桥老街上的花米行、肉庄、茶馆、木器店、百货、国药、照相、理发、点心等大大小小店肆开了有40多家,直至深夜才歇市。此刻,一旁的法华桥却热闹起来了。十几个孩子见桥上无人再通行,卷着铺盖就往桥上跑。
石阶上置一把小凳,搭一副门板做床,脚底下燃些艾草驱虫,美滋滋地睡一觉。第二天一早,被褥一卷,门板一收,再背起书包就去学校。其时,张伯庚之子张云飞刚满十岁,正是其中的一员。白天过“千军万马”的法华桥,到了夜里,竟成了水乡孩子们“以天为盖,以地为舆”的好去处。真真“物尽其用”。
建国以后,当地行政建制多次变更,法华桥先后并入胡桥乡、胡桥镇、柘林镇。今天的法华桥,严格意义上说已经被新的地方建制割裂了——桥南岸隶属迎龙村,北岸老街则属于法华村。张伯庚每日在桥上扫过一遭,便算是游历了两个水乡村庄。
起初扫桥的那几年,张伯庚没有一日得闲。白天,法华桥是学生上学、农民下地的必经之路,走的人多了难免有泥土扬尘;晚上,当地百姓三五成群地蹲在桥上纳凉,毛豆、瓜皮、瓜子,吃得满满当当。张伯庚大清早便要起来打扫,“成果颇丰”。
上世纪90年代后,两岸的住户开始摆脱农民身份,逐步向城市迁徙。人走茶凉的老街上,店肆渐渐关闭。此后再去老街上寻访,只能见到两三处店铺,卖些日化、果蔬。加之周边连接南北的坦途越修越多,“过桥”的人少得可怜,张伯庚桥上打扫的功夫也省出了许多。
人们都以为老去的法华桥终将退出历史舞台,谁知最近三五年里,那一度只有浮尘、落叶拂过的法华桥上重新出现了不少烟蒂、瓜子壳等象征市井味道的垃圾。一场温和的、悄无声息的人口更迭正在拯救这座死寂的水乡古镇——虽老住户数量骤减,但外乡客日益集聚。每个夏夜,他们聚在桥头闲谈、嬉笑,任由五湖四海的乡音荡漾在河面上。
在结束它数百年荣光而艰巨的交通使命后,法华桥幻化成了异乡人的精神港湾。这意味着,张伯庚虽离开了,老桥却已经有了新的守望者,它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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