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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苦缘》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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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16: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章
邗州知青的脚步尚未踏入大屁股滩之前,这片被芦苇与湖水环抱的荒滩,已经藏着一株孤独的身影。她是杨荻,是吴州下放至高城县东兴茶场的知青。由于茶场撤消,吴州知青们被一分四块,一块分流来了宝应湖农场,她便跟着这股洪流,落在了农场的菜花大队。
杨荻的身世,藏着吴州道前街一段尘封的往事。她的父母曾是那座江南古城里响当当的人物。父亲早年任职于民国政府江苏高院,彼时高院就坐落在道前街170号。青砖黛瓦间,曾回荡过他断案时的肃穆声响。抗战胜利后,他曾以民国代表团成员的身份,踏上过东京大审判的法庭,眼光曾一页页划过卷宗,他慷慨激昂,痛斥日本侵略者的罪行,传递出中华民族正义的声音。解放后,他留任法院做了普通职员,却忘了收敛一身文人的执拗。他不懂得低头做事;他不懂得审时度势;他更摸不透时代的脉搏。他总爱念叨些民主法制、宪政理想,言语间总带着几分惋惜:“民国的法制,是好坏多少的争执;新政的法制,却是有无的迷茫。” 这般零碎的喟叹,在特殊的年月里,被一针一线缝成了滔天大罪。几场批斗,曾经的法官不堪凌辱,一绳悬梁、命赴黄泉。母亲是大家闺秀,经不住这晴天霹雳,紧接着便随夫而去。偌大的家,只剩下俩哥牵着年幼的俩妹,在风雨里苦熬光阴。
六十年代初,吴州知青大规模下放,杨荻那年刚刚小学毕业,还是个眉眼未开的小姑娘,却不得不跟着潮流,背着空荡荡的行囊奔赴东兴茶场。临走时,哥哥搜遍了家徒四壁的旮旯,找不出值点钱的东西变卖购点女孩子需要的物品带着,以致,连一条像样的内裤都没能给她置办。
在茶场的几年里,杨荻的日子像浸了水的棉絮,沉重得喘不过气。田间山头的劳作磨糙了她的手,掌心的茧子一层叠着一层,指甲缝里嵌满了洗不净的绿汁;家庭变故的伤痛碎了她的心,多少个夜里她躺在床上,总忍不住想起道前街的老房子,想起父亲伏案的身影、母亲温柔的笑容,眼泪便会顺着眼角滴进草席,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记。骨子里带着的江南女子的清高,让她总难与周边的人真正相融,茶农们觉得她娇气,知青们觉得她孤僻,她像一株被风吹到荒原的芦苇,孤零零地立着,找不到扎根的地方。日复一日的煎熬里,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日后寻一个能遮风挡雨的男人,不管他俊丑、文化高低。把自己嫁了,告别担惊受怕,哪怕日子平淡,哪怕身边人陌生,只要能安稳,就够了。
茶场有个王立柱,生得武高马大,身形如铁塔般壮实,一身腱子肉紧绷着,像块经得住风浪的铁板,走路时脚下生风,带着股子野性的力量。他自小在船上长大,父母一辈子都在东兴的固城湖上弄船,与水波为伴,以舟楫为家,身上总带着一股湖水的腥气与阳光的暴晒味。王立柱上面有五个姐姐,大姐唤作王萍,往下依次是王霞、王芳、王娣、王香,五个姐姐一个比一个出佻,眉眼间都带着茶山水乡女子的灵秀,皮肤常年被水汽滋养的温润,直到王立柱这个独苗降生,王家才算停下了生养的脚步。
五个姐姐里,大姐王萍、二姐王霞早已成了家,就住在农场里,日子过得平淡如水,柴米油盐里藏着寻常烟火,每日围着灶台与田地打转,眼角渐渐爬上了细纹。三姐、四姐念了书,其中四姐王娣最是争气,考上了省城的金融中专。在那个年代,中专文凭也是金贵得很,相当于端上了“铁饭碗”,毕业后直接分配到了高县农业银行驻东兴农场营业所。进城没几年,王娣就褪去了乡野的土气,皮肤养得白皙透亮,再也不见往日的黝黑;穿着也愈发时髦,涤纶衬衫挺括有型,小皮鞋擦得锃亮,偶尔还会系一条花丝巾,在满眼粗布衣裳的农场里,显得格外扎眼。她自己也渐渐摆起了架子,走路时胸脯挺得老高,下巴微微扬起,眼睛总朝着天,便是本家亲戚、儿时玩伴跟她打招呼,也多半是爱答不理,嘴角敷衍地扯一下,脚步都不停。后来,她跟场部的一位领导走得近了,暗生些不清不楚的瓜葛,王家顿时成了农场里的“热门户”,一家人腰杆都硬了起来,说话做事难免带着几分飞扬跋扈,邻里间有了矛盾,也总想着占上风。旁人怕惹麻烦,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刻意让着几分。
有了王立柱以后,王家父母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个独男身上,盼着他能为王家光宗耀祖、出人头地,于是,还特意请了私塾先生给他取名“立柱”,字里行间都是期许,就是盼着他能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撑起王家的门户。可这王立柱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在学堂混了几年,认识的字凑不齐半张纸,先生教的三字经、百家姓,转头就忘,作业本上的字歪歪扭扭,像爬满了虫子。父母见状,只好托人把他弄到部队,混了两年一事无成。回来后带在身边弄船,心里虽有遗憾,却也只能接受现实。没想到,读书不行的他,与船却有着天生的缘分。拉起船棚时,他腰身一挺,臂膀发力,肌肉线条在阳光下清晰可见,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股原始的力量感,若是定格成画面,便是一幅充满野性美的艺术照,藏着劳动最本真的张力。遇上大风大浪,湖面掀起丈高的巨浪,船身在风浪里剧烈摇晃,船上的人吓得脸色发白,他却半点不慌,稳稳地掌着舵,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前方的水域,神情肃穆得像一尊雕像,俨然一位统领水军的水上大将军,任凭风浪再急,也能把船稳稳驶向目的地。久而久之,周围的船工们都佩服他的手艺,说他是“水龙王转世”,天生就该吃水上这碗饭。
东兴农场撤销后,知青分流,一些当地的茶农、船工也跟着辗转来到了宝应湖农场。宝应湖水域广阔,芦苇丛生,航运是主要的运输方式,离不开会弄船的人手。农场领导听说王立柱一家都是弄船的好手,经验丰富,便把他分到了大屁股滩老杜的船上,依旧以船为业,以水为生,在这片陌生的湖泊里,续写着与船的缘分。
转眼,王立柱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二十出头的人,还是孤身一人,王家父母急得四处托媒,想给儿子寻个好媳妇。可媒人跑了一趟又一趟,姑娘们一听说王立柱有五个姐姐,且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便纷纷婉言谢绝,谁也不想嫁进这样是非多的家庭,怕往后受委屈。父母越发着急,头发都白了好几根,只好把找媳妇的范围从农场本地姑娘,扩大到了下放的知青群体。知青们远离家乡,大多孤苦无依,或许更容易接受这样的家庭。没过多久,就有媒人主动上门应亲,说菜花大队有个吴州知青叫杨荻,模样周正,性格也温顺,就是家里条件不好。王家父母细细打听了杨荻的情况,虽惋惜她家庭变故,却也觉得她无牵无挂,嫁过来能安心过日子,便动了心。五个姐姐更是亲自把关,特意跑到菜花大队偷偷看了杨荻一眼,见她身形纤细、眉眼清秀,是个能干活、也能带出门的姑娘,便一致点头同意,最终敲定了这门亲事。
那年杨荻刚满二十岁,可下放的日子已经熬过了四五个春秋。田间的风吹日晒,没能磨去她骨子里的江南韵味,反倒给她添了几分健康的鲜活。她身形纤细,骨架小巧,走起路来轻盈得像踩在云端,自带一种跳舞般的韵律,那是江南女子独有的灵动,哪怕穿着粗布衣裳,也难掩那份骨子里的雅致。红扑扑的脸蛋像枝头熟透的桃花,带着自然的红晕,眉眼间藏着几分挥之不去的清秀,只是眼底深处,总蒙着一层淡淡的落寞,像江南烟雨中的薄雾,化不开。王立柱拎着简单的见面礼:两斤糖果、一块布料,亲自去菜花大队见杨荻时,一眼就被这可人的模样勾走了魂。他这辈子见的都是常年劳作、性格爽朗的农家女子,从未见过这般温柔婉约的姑娘,只觉得她像画里走出来的人,心跳瞬间加速,心里像有无数只小猫在抓挠,痒痒的、暖暖的。回去后,他便天天缠着父母,催着赶紧上门提亲,生怕晚了一步,姑娘就被别人抢走了。那股子急切劲儿,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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