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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10日 稿件来源:解放日报 记者 吴越
◆1956年,钱学森一家在北京中关村科学院宿舍安家(图中小男孩为钱永刚)
一直以来,对于我的学习成绩、学习方向、出不出国深造等问题,他从没有给出条条框框的要求。他所做的就是每学期翻翻成绩册,一般只要在他的“容忍”范围内,比如说当时的5分制里我能拿到4分,他就会说,“行了,你自己能把握住就好。”
不过,偶尔遇上父亲生病在家休息,他会一时兴起给我出道数学题,算是个小测试。但凡我掌握了小窍门,用比较简单的方法解出来,父亲就会特别高兴,说我“过关了”。他晚年的时候回忆起这些小测试,还会对我说,“你当时学得不错,能把我出的题做出来,我还管你那么多做什么?”
真正对我严格要求的,反倒是老师。初一的一天,我正在操场上玩,老师突然把我叫到办公室,我很纳闷,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没想到,老师跟我严肃地谈了谈成绩,说:“钱永刚,别的同学考及格我就要鼓励,但是像你这样的家庭条件,对自己更要严格。努力一把,期末争取全部满分!”回家之后,我如实跟父亲汇报,期望他能说两句。结果他“噗嗤”一笑,就走开了。
期末,我真的拿了全满分,老师满意地夸我有潜力,叫我继续保持。但回去之后,父亲看着成绩单却对我来了一句,“我觉得4分挺好的,没必要全拿满分。”这让我有些郁闷,心想,这满分“白拿”了。
往后,我逐渐明白他的意思。他说没必要全拿满分是真心话。因为他知道我喜欢看书,所以觉得我没有必要把精力都花费在钻研功课上。除了学习学校教授的知识,他很支持我根据兴趣读一些课外书。现在回过头想想,正是父亲对我的鼓励让我一直以来能够自由地看书。最初的三五本可能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但量变引起质变,那些“闲书”看与不看,对个人的见识与判断能力影响还是很显著的。
怎么回答“钱学森之问”
2005年,温家宝总理去看望父亲的时候,他发出了众所周知的“钱学森之问”:“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的人才?”
为了破解这道艰深命题,教育界乃至全社会都在共同努力。“钱学森班”在国内几十所大中小学的先后成立,也是对创新人才培养的一个探索。
当前,学校的基础教育由于受到应试观念的影响,往往都是重逻辑思维的训练而轻形象思维的训练。但是,通过对我父亲生平的研究,我们发现,形象思维的培养和积累恰恰对于日后的创新有着重要的影响。
我父亲曾经罗列过对他一生影响最大的人的名单,排第一的就是我祖父钱均夫。祖父当年曾怀揣着“兴教救国”的抱负留学日本,回国之后,出任了浙江省省立第一中学的校长。在父亲的少年时代,祖父因材施教,不仅重视对书本知识的教学,更是想尽办法让父亲在“玩乐”之中培养各个方面的能力和素养。他的这些教育理念和方法,以今天的眼光看依旧是超前的。
现在的中学生,寒暑假可能大多用来补习功课,但我父亲中学阶段的12个寒暑假却格外丰富。从识别矿石、举办展览到抓鸟捕蛇做标本,再到学习油画、山水画,接触摄影、交响乐等等,每一样看似“不务正业”的锻炼,实际都是在提升他的形象思维、逻辑思维、审美意识等方面的能力。
很多人也许不知道,我父亲其实还烧得一手好菜,当年在国外,大家都争着吃他做的菜。而这也得益于高三暑假的时候,祖父请我祖母亲自传授的技艺。祖母是烹饪的一把好手,她教导我父亲,把菜做熟只是第一个层次,更高的层次还要求学会配菜,几个菜摆在一起要色香味俱全,搭配得当。
所以,父亲一直认为,创新人才的培养必须全面均衡,逻辑思维和形象思维的训练要并重。除了能够熟练掌握课堂知识,学生们同样需要有能力鉴别什么是好书、好诗、好声音。
我父亲不是那种从小跳级的少年天才,他一路规规矩矩地念完了小学、中学、大学。在他高中毕业的时候,其实身边数理化成绩和他不相上下的同学不在少数。但是,经过12个寒暑假的磨练,若是论全面发展,父亲就是学校里当之无愧的佼佼者了。高考的时候,这一点也许还无法凸显,但随着学业的继续深入,到了研究生阶段,父亲的创新优势就逐渐显露出来了。
因此,当我们今天继续探索“钱学森之问”的答案时,这也许是值得考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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