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8月 来源:选自《春歌秋韵》作者:董建国
一条离黄河入海口不到百里的大坝。
不知是什么时候黄河将这条坝拦腰斩断,然后又急转奔 向北边的大海。
河两岸的坝顶上各有一座土屋,河西住着的是摆渡的船工,河东的一排土屋便是我们知青的宿舍和伙房。
当我们三十位知青坐着马车沿着杂草丛中的车辙颠簸了大半天来到坝头安营扎寨后,我们便成为河东八千亩土地的主人。
大概是原先房子的主人姓罗,因此这地方就叫罗家屋子。因为周围方圆几十里实在寻不到其他的建筑物,这“罗家屋子”的大名便荣幸地登上中国地图。
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土坝上,点的是煤油灯,喝的是黄河水。不曾想在这里一待竟是六年!
六年里我们挖了灌渠,种植了防风林,修建了水库,盖起了新营房……
当这些全部建好后,罗家屋子被黄河突发的一场大水夷为一片淤地。六年的心血付之东流,战友们也各奔四方。
四十年过去了,罗家屋子的那段日子始终使我魂牵梦绕。我决定用文字将这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写下来,献给那片沁透着我们汗水的土地,献给曾经的战友们。
我们五千济南知青是1月18日来到农场的。转眼就到春节了。
节前济南市“革委会”派来了慰问团。慰问团带来了演出团。演出团带来了大型现代芭蕾舞剧《白毛女》。
担任这场大型演出的是红旗食品厂文艺宣传队,那年月专业剧团的角儿都去接受工农兵的再教育了,活跃在文艺舞台的中坚力量是各路工农兵文艺宣传队,而宣传队在重要演出时又把角儿们揽入其中。因此一个普通食品厂的文宣队能够担起如此重任就不足为怪了。
演出是在师部的大土场上,这场子足有一个足球场大。场子的对面是围坝,像是一面大看台,舞台是一方土台子,据说跳芭蕾的演员要立着脚尖满场打转儿。为了防止土台子被钻得千疮百孔,这次特意在上面罩了一块盖粮垛的大帆布。土台后面是食堂的小餐厅,演员们可以在那里上妆候场。台子的两侧立了不少竹竿,除了挂舞台灯外还特意挂了两盏汽灯以防临时停电。对于这样细心周密的准备,演出团还是不满意,并出了一个大难题:舞台前必须要有乐池,这令负责接待的“老农垦”大惑不解,怎么这白毛女还要养鱼?!后来才弄懂这所谓乐池不过是一个用来装乐队的大坑,于是马上召集人员机械在土台前突击挖了一个一米来深的大坑。一切准备停当,只等晚上开锣。
这可是一场几十年难遇的大戏啊!天刚擦黑知青们便从四面八方涌来,有坐马车来的,有坐“铁牛”来的,当地的老乡则都是赶着小驴车来,场地四围的树上拴满了牛马驴骡。别看毛驴个小但嗓门特大,而且是一驴叫百驴应。顿时场地上马嘶驴叫、鸡鸣狗吠好不热闹。
天已经全黑了下来,舞台上各色彩灯亮了起来,淡绿色的丝绸幕布上不时映着跑来跑去的人影,乐师们也扛着大大小小葫芦状的皮箱进入土坑,好戏马上要开始了,场子上渐渐静了下来。
突然全场一片漆黑——停电了。场内一片骚动,不少人拿出手电往台上乱照,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灯终于又亮了起来。
这时大幕后面钻出了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开始讲话,台下土坑的乐师们以为是领导致感谢词,纷纷起立鼓掌,不过此人的演讲越说越不着调,被一帮戴红箍的人轰下台去。原来此人是农场的技术员,不知为何受过批判,从此精神失常。
意外的小插曲过后,大幕徐徐拉开,土坑里传出动听的乐声,喜儿绿裤红袄,轻盈地跃到台前,只是转圈的时候不是用脚尖而是用前脚掌,这有点糊弄人——也许是脚下的帆布,不得不如此吧。但那喜儿长得又白又胖,一看就是在食品厂整天吃蛋糕长大的,怪不得黄世仁见了起歪心。
后面的人想见证一下这喜儿是不是足尖着地,便站起来往前涌,杨白劳的红头绳还没来得及掏出来,台下已经乱作一团。最前排的支撑不住纷纷被挤下“乐池”。偏偏这时,又不知哪个恶作剧的将别人的帽子抢了往空中抛,一时间场子上空棉帽子乱飞,顿时乱作一团。戏是没法演了,杨老汉父女俩看着这场面也是一脸的无奈。
大伙悻悻地踏上返回连队的路,到驻地已是夜半时分。
这大戏看得——白毛女的头发还没变白!!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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