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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20上海报业集团主管主办·文汇报社出版
上海交大昨收到150万元特殊捐款，史料再现校友张良起为国家、为国防事业奉献的一生 上海交大档案馆馆藏的张良起材料。 ◆上海交大档案馆馆藏的张良起学籍相片。 ◆张良起（图中圈出者）与同事的合影。 张良起和刘杜珍捐出毕生积蓄。本报记者 姜澎 摄 本版照片除署名外，均上海交大 ◆1951年7月，张良起借调至南京海军联合学校担任电子学教员，为防空部队培养雷达兵获三等功。 ■本报记者 姜澎
昨天下午，一份特殊的捐款——四张存折加上一张银行卡，正好150万元人民币，被88岁的刘杜珍老人亲手交给了上海交通大学相关负责人。
衣着朴素、满头鹤发的刘杜珍辗转多方才联系上学校，如今她已经通过公证，还把自己身后包括房产在内的一切财产也都全部捐赠给上海交大处理。
为什么要捐款？老人平静而又坚定：“这是我先生生前和我共同的约定，我们这么多年的工资积蓄，再加上身后的余财，全数捐给学校。他走后，我的精力和记性一天不如一天，我必须尽快完成这件事。”
刘杜珍的丈夫是交通大学1946届的校友张良起，一生潜心育人。2009年，张良起因病离世。离世前，他与刘杜珍约定：他的器官捐献给北京301医院做科研教学之用，丧事一切从简，身后把自己的节余全部捐给学校，用于教育事业。
鲜为人知的是，张良起曾在1950年我国第一支雷达部队组建时，被派到军队里带领学生一起修雷达，且教会学生如何修雷达。上世纪50年代末，他还在国防科技大学的前身——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组建起了我国第一个导弹工程系，为国家培养了大批紧缺人才。
每一次选择都是为了国家
直到现在，刘杜珍住处所用的还是上世纪80年代初搬家时购入的家具。张良起去世后，为圆张良起叶落归根的遗愿，这些旧家具也跟随着她一路从长沙的国防科技大学宿舍搬到上海。
两位老人从抗日战争到新中国改革开放，亲历了祖国从积贫积弱、千疮百孔到现在的繁荣昌盛。刘杜珍说：“我的愿望和张良起的愿望是一样的，那就是希望我们的国家能够发展得更快。”
接到刘杜珍的捐赠请求后，上海交大档案馆调出了张良起的档案，他的前半生与上海交大有着不解之缘。留在上海交通大学档案馆的，除了张良起的成绩单，还有他当时在重庆九龙坡交大分校参军抗击日军的报名册以及新中国成立后他被抽调到南京海军联合学校任教的档案。
张良起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兄妹五人有三人考上上海交通大学，两人考进浙江大学。1941年，张良起从南洋模范中学考入交通大学电机系后没多久，上海租界就沦陷了。随着在法租界暂时栖身的交大被日伪政权接管，痛恨日寇的张良起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辍学回家，自修大学功课。
刘杜珍回忆，张良起曾说起，自己当时只想跟着交大西迁去重庆。直到1942年，张良起辗转到达武汉后，才从武汉跋山涉水，步行两个多月到达重庆，继续自己的大学学业。
1944年底，濒临失败的日军进行最后的反扑，重庆岌岌可危。当时在重庆交大的张良起毅然报名参军，最终因为体检没有通过。如今，报名册还留在上海交大档案馆。
抗日战争胜利后，张良起面临毕业选择。1946年他从交大毕业后去了上海电讯局，仅仅两周，他就辞去了这个“高薪”工作，因为他看不惯当时国民党政府治下上海各机构的腐败。随后他考进上海电话公司，但最终也放弃了这个工作机会，因为这是一家美国公司，他不愿意看到公司里美国人对中国人的傲慢。
张良起想回母校任教，但交大一时没有助教的空缺。为此，他宁可暂时去当中学教员，也要等待。1947年年底，他获悉交大电机系需要助教，立即去找系主任、知名教授钟兆琳。钟兆琳非常了解自己的得意门生，欣然应允。
曾任我军第一批雷达兵的“导师”
“从张良起回到母校任教起，他就把教育事业作为自己一生最重要的事业了。”刘杜珍告诉记者。
少有人知的是，张良起曾经担任过我军第一批雷达兵的“导师”。新中国成立后，为了反击国民党飞机对上海的轰炸和袭扰，我军组建了第一支雷达部队。1950年，交大21名学生成为第一批雷达兵，后来又陆续有学生加入。但他们面对的是日本投降后废弃的雷达、电台以及美国废弃的雷达。这批学生没有人学过雷达理论，此时，交大派出了张良起。
张良起到部队后，一边给大家上课讲雷达原理，一边手把手教大家操作。有的雷达已经破损，张良起就挽起袖子，自己动手修。这支雷达部队在防范敌机袭扰、保卫大上海的战斗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张良起则是一名没有穿军装的无名英雄。
三个月后，张良起的学生都能上岗值班了，他又帮他们建立起各种规章制度，才返回交大。“这段历史也是我们后来查阅校史和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的校史人物传记时才发现的。”上海交大党史校史研究室副主任欧七斤告诉记者。
1951年7月，张良起再次与军队结缘，他被借调到南京海军联合学校二分校任电子学教员，在南京下关为防空部队培养雷达兵。正是在这里，他立下了三等功，他的工作也受到了同行专家的赏识。
第二年，我国要建学校培养军事技术人才，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应运而生。时任院长陈赓请一批专家推荐青年技术人才，列出他们的名字和院校。名单中这些人所属的10多所院校的校长都被召集到北京开会，被要求必须放行。已晋升为上海交大讲师的张良起因为出色的学术表现、教学能力以及责任心，被列入这份名单。他欣然受命。建院初期，张良起就承担了电工专业的助教培训工作。
1957年秋，因为国防建设的紧急需求，哈军工开始筹建导弹工程系，首先在全院范围内抽调教员。1958年4月，学院把张良起调到导弹工程系，任导弹自动控制教研室主任兼专科副主任。此时，在电磁场理论研究多年并已取得可喜成绩的张良起意犹未尽，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放下熟悉的专业，服从上级的安排。
导弹自动控制系统是导弹的大脑，是当时世界上最尖端的军事技术之一。可当时哈军工谁见过导弹？摆在张良起面前的也是一张白纸，该怎么教这个全新的专业？大家都是一片茫然，而张良起则成为了第一批到北京接受培训的哈军工专家之一。
回到学院，张良起手中只有少量的相关期刊论文和说明，如何为学员开课，就靠他自己了。万事开头难，为了备课，张良起不知度过多少个不眠之夜。
导弹自动控制专业从无到有，一点一点发展壮大。在张良起的培养下，年轻教员也走上讲台，哈军工一批批毕业生也为中国两弹一星的上天立下了历史功勋。
攒下的每一分钱都要用于教育
“张良起平时穿的都是军装，吃饭几十年来都是在食堂，也没有什么额外的消费。攒下的每一分钱，他都和我说，就捐给教育事业。”刘杜珍说。
“过去这么多年相处中，我们从来没有过争执。他说什么，我总是同意，因为我认为，他的选择都是对的。”有一年，张良起因为在学校里的职务提升，可以从原本与同事合住的一套房内搬到单独的公寓。张良起想都没有想，回来就和刘杜珍说：“我觉得我们现在住得挺好，教研室教员的住房很紧张，我们就不搬了。”刘杜珍一样点头说好，就这样，这套合住的房子他们一住就是十多年。
张良起曾经的同事冯春祥说，学校曾经提出给张良起配备一名公务员或厨师，但是他拒绝了，甚至连替他请个保姆，也被拒绝了。刘杜珍说，张良起临终前交待，丧事从简，遗体捐献给北京301医院用于科研。最终，因为北京校友要求，举行了简单的遗体告别仪式。余下的钱刘杜珍全都攒入这笔捐款。“我的退休工资足够我生活了，这些钱能给国家的教育事业多增加一砖一瓦都是好的。”她说。
上海交通大学教育发展基金会负责人程骄杰表示，基金会将根据张良起的愿望设立奖学金，而未来收到奖学金的同学在奖学金证书背面将会看到张良起这些杰出校友的故事，让他们将爱国奉献、饮水思源的精神一代代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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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0 14:47: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