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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7月31日 稿件来源：解放日报
整理 本报记者 徐蓓
究竟什么是旅行？旅行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旅行？旅游产业策划师朱婷和互联网平台“秘境天空”创始人杨婕拉姆分别在TELL公众演讲会和“一刻talks”上，分享了旅行带给我们的温暖、感动和美好。
不要被打卡束缚，也不要被攻略绑架
■朱婷
那是我第一次坐上意大利的火车，从罗马前往托斯卡纳一个非常不知名的小镇蒙特（Montecatini）。下午5点钟的时候，按照旅行攻略上标出的时间，我们该下车了。火车一停，我拉起小伙伴抄起行李就往外跑。然而，我们在站台上看到陌生的站牌时，意识到自己下错站了，一查地图，还差了整整200公里。原来，火车晚点造成了我们的“意外”。听说过意大利人不靠谱，但没想到竟然这么不靠谱。
夕阳下，火车已经跑远了，只留下杂草丛生的铁轨和两个惊慌失措的姑娘。我们赶紧找到车站的工作人员，询问下一班列车到达的时间。工作人员告诉我们，因为电路维修的缘故，那已经是当天的最后一班列车了。怎么办？我们赶紧又找到站长，花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用结结巴巴的英语进行沟通，终于博得了意大利站长对我们的同情。他最后决定，派一辆双层豪华专列送我们前往目的地。
我们两个坐在空荡荡的列车里，心里忐忑不安，车窗外是漆黑的夜和忽闪忽闪的灯，我们全程一直保持着一种紧张的状态。直到安全抵达目的地，而且确定他们居然真的是免费把我们送到200公里以外，我们这才放下心来。
意大利这个不知名的小站成了我旅行过程中非常难忘的一站。因为它让我意识到，不同地域的文化竟然有如此大的差别，那里的人虽然不靠谱，但是他们愿意热情地帮助你解决问题。于是，我对意大利人和意大利文化的独特理解，就浓缩在那一次意外的火车晚点事件中。它超越了一切计划和攻略，因为，再详细的攻略也不可能告诉你火车会晚点，更不可能知道火车站站长会为你开一辆双层专列送你到目的地。
那一次的旅行也让我开始思考：我们来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究竟想要看什么？旅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后来，我自己总结了一下，旅行大致有三种方式。第一种是打卡式的旅行，就是上车睡觉，下车拍照，发完朋友圈，完成打卡任务。第二种是收集景点的旅行。因为世界很大，有数不过来的美丽风景，我们都想去看一看。第三种则是和人交流的旅行。也就是在旅行的过程中，和当地人有所沟通，了解不同的文化，产生文化的共鸣。
这些旅行方式并没有好坏之分，只是你内心的收获一定不一样。正因为我经历过这几种不同的旅行方式，所以我更倾向于来到一个新的地方，就要找更多机会观察当地人，去和当地人交流。
2014年我去了土耳其旅行。为什么选择去土耳其？因为在博斯普鲁斯海峡的两岸，一边是亚洲，一边是欧洲，再加上君士坦丁堡神秘的历史光环，让我对土耳其非常向往。但是，刚到那里的时候我很不适应，因为那里古老的民宿是不锁门的，而且经常有热心的路人上前主动问你需不需要帮忙，他们高兴的时候，还会来请你喝一杯酒。这一切对我们两个女孩子来说，总有些提心吊胆。
有一天，我们来到了卡帕多奇亚。那里遍野都是裸露的石头山，还有不太好吃的瓦罐牛肉。炙热的天气，贫瘠的土地，无趣的生活，这就是我对它的最初印象。只有奇特的洞穴酒店和土耳其的热气球，才吸引我们留了下来。我们来到洞穴酒店办理入住手续，正值午后，我试探性地问了一下前台的帅哥，哪里可以去看卡帕多奇亚的日落。没想到，下午的时候，前台的帅哥竟然真的开着摩托车要带我们去看日落！
这样热情的邀请让我们措手不及，我们既紧张又兴奋，忐忑不安地上了摩托车。帅哥和他的伙伴一前一后疾驰着，掠过一整片一整片的杂草和荆棘，在日落时分，我们终于在一片粉红色的峡谷里停了下来。
金色的阳光照射在贫瘠的石头山上，把石头染成了夺目的金褐色，成群的鸽子高高地飞过，远处还有一簇簇的玫瑰花。这画面像极了一幅油画，迸发出一种非常奇特的生命力。我们席地而坐，土耳其帅哥突然像哆啦A梦似的掏出一瓶红酒，他提议为我们的相遇干杯。喝完了酒，我们的聊天越来越深入。
原来，这位土耳其帅哥是洞穴酒店老板的儿子，在美国学习艺术，趁暑期回来帮家里打理生意。在这个看上去没有任何生机的地方，他们不仅开民宿，还种玫瑰花，开热气球上天，带着全世界各地的游客领略卡帕多奇亚苍凉的魅力。
我们唱起了各自国家的民族歌曲，还听他们介绍了当地的风土人情。他们说很少有中国人来到这里，所以当听说我们想去看日落时，就毫不犹豫地带我们来到鸽子谷看日落，因为他们想让我们把这里美好的记忆带回中国，让更多的中国人能来看卡帕多奇亚的日落。他们说，生活在卡帕多奇亚的人不富裕，但是他们向往自由，就像这石头缝里开出的玫瑰花一样，鲜活、动人，向美而生。
在卡帕多奇亚落日映照下的这次对话，让我真正开始了解土耳其这个国家背后的文化特质。
其实，我们到一个地方看到的风景，只是旅行中的一个匆匆的场景而已。我们往往追求与众不同、奇妙无比的风景，却忘了其中最感动人心的其实是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个地方的人，他们的身上隐藏着这个地方最大的文化秘密。而只有通过充分的交流，你才能打开了解他们的钥匙，这场旅行才称得上打动人心。
我的旅行支点由此开始发生变化。从那以后，我去一个地方，不再刻意追求新奇和美景，不再追求赶路和打卡，而是希望驻足下来倾听、观察和交流。所有像那次夕阳下美好的交谈，都成为我旅行中最为宝贵的部分。作为一名专业的旅游产业策划师，这么多年的旅行和人生经验教会我，最有意义的策划，就是走进人的内心，创造人和人交流的场景。
人生其实就是一场旅行，不仅要懂得抬头看风景，更要珍惜与身边人的交流。我觉得交流不完全是为了寻找快乐和解决问题，更重要的是，交流是一面镜子，它让你认识自己，更带给你直面生活、继续前行的力量和勇气。
最后，我想真心地祝愿大家，在旅途中，不要被打卡束缚，也不要被攻略绑架，既要有美好的风景可以欣赏，更要了解和融入当地的文化，感受那些让人心动的温暖和美好。
旅行是为了看到让你感动的风景
■杨婕拉姆
我清楚地记得，我第一次去敦煌是在2009年10月3日。从那时到现在，我去敦煌已经有40多次了。
很多人问我：你一个标准的南方人，为什么这么爱去敦煌？我第一次去敦煌完全是出于偶然。那天，我在电脑上无意中看到一家酒店的营销广告，那家酒店特别像新龙门客栈，那正是我想象中的敦煌的样子，于是，我暗暗下决心要去敦煌看一看。
因为我有一位师兄在兰州，所以我先去了兰州，然后再坐上火车去敦煌。我没想到兰州距离敦煌那么远，有1000多公里，我上午6点多钟上的火车，到敦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8点钟了。
火车上漫长的时间特别难熬，因为这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旅行。我有点兴奋，所以没有睡觉。我也没有喝水，没有上厕所，就是一本书、一个耳机，聊以打发时间。就这样，在凌晨四五点钟的时候，我靠在硬座的一个窗户边，突然看到了戈壁上的日出。
那个太阳比我们在城市里见到的太阳要大、要亮、要红，那种太阳的光芒是如此震撼，我过去从未遇见过，以至于我眼睛一眨不眨地一直看着太阳慢慢地升起。很多年以后，我一直记得戈壁滩上日出时那种万道霞光的壮美，可能正是它指引着我后来一遍又一遍地来到敦煌。
因为是国庆假期，当时莫高窟的参观人数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峰，我随着巨大的人流跟着讲解员来到莫高窟。当我走进第158号洞窟时，讲解员介绍说这个洞窟也叫涅槃窟，里面有一尊卧佛，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有一种特别神奇而又强大的力量。可能是因为那尊卧佛涅槃时的微笑特别安详、特别温暖，当时我心里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回家了。突然，就像三毛在《夜半逾城》里描述的那样，我开始哭起来，不停地哭。哭完之后，我感觉自己心里特别干净、特别轻松。
参观完洞窟，我接着又来到了敦煌研究院的院史陈列馆。这里原来是敦煌研究院第一任院长常书鸿先生的宿舍兼办公室。它看上去特别简陋，常先生以前用过的一些旧家具依然摆在那儿，条件非常艰苦。最早敦煌研究院成立的时候，那些学者大多来自巴黎、上海、重庆等地，他们放弃了优渥的生活条件，在这里一守就是几十年，就是一辈子。我于是想：到底是什么吸引他们留在这里，甘于过如此清贫的生活？
在很多次来到敦煌之后，我终于得出了结论——是信仰的力量，使他们追随着信仰来到了敦煌，而他们本身所做的一切又成就了这种信仰。
我觉得，莫高窟是一本特别厚重的书，当你打开它以后，就会发现有太多的东西想去了解，它对你的吸引力越来越大。这也正是我几十次不断地来到敦煌莫高窟的原因。
现在年轻一代守窟人的故事，也非常感动我。我在莫高窟交了一个好朋友，她姓陈，是一位“70后”讲解员，已经在敦煌研究院干了近20年。即使是现在，敦煌研究院仍然地处偏僻，条件比较简陋，他们一家人就住在一居室的宿舍里，孩子上学也不太方便。
我曾经问过陈老师这样一个问题：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一次的话，你还会选择来敦煌吗？她说：“会的，我很喜欢它，而且我愿意分享它的故事。”
我想，这就是敦煌莫高窟带给我的正能量。
在莫高窟，我听过讲解员们无数次地介绍壁画的故事，但曾经有一位讲解员的话让我印象深刻。我记得那是在一处1000多年前的唐代壁画前，这位讲解员说：你不要简单地去看这些壁画的图像，去看这些乐者、舞者，其实你看到的应该是一段中外交流的文化历史。在这幅画里，你可以看到西域，看到希腊，看到波斯，看到印度，你想象一下，这是一个多么繁荣的长安！
所以，敦煌不仅让我们看到了一段上千年的历史画卷，而且它是那么鲜活，只有中国人才能懂它的魅力。
在敦煌，我还遇到了很多有意思的西北人，他们的真诚、豪爽让我难忘。
我第一次去敦煌时候，找了一个出租车司机，我俩一路同行了5天。每天，他都会告诉我一些当地的事，比如，一亩棉花地能收成多少，敦煌的野骆驼什么样，等等。他还会把他太太每天给他准备的一袋水果分一半给我。
我常住的酒店里有一个服务员，其实我们没怎么说过话，后来听说我要回北京了，他下班后又赶回来，塞给我一只袋子。我一看，里面是他家里自己晒的枣子和杏干。
人们常常会问：旅行到底是为了什么？什么是旅行？在我看来，旅行就是为了看到让你感动的风景。这个风景，当然也包括人，包括那些你在旅行中遇到的人，他们所传递给你的温暖和美好。
2013年的时候，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我想和更多的人分享敦煌，我想创办一个专注于西部旅游的互联网平台。于是，我3次向领导提出了辞职，最后领导终于同意了。
从那一天开始，我觉得自己真正成了一个敦煌人。这些年，在遐迩闻名的景点之外，我们一直在挖掘敦煌内在的人文内容。我们会带游客走进敦煌的农家，去看看杏子树、葡萄、棉花，听一听敦煌古老的曲子词、秦腔，了解一下敦煌人是怎么生活的。我相信，喜欢敦煌、喜欢中国西部的朋友一定也愿意体验这些有文化底蕴的内容。
究竟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旅行？我认为，当你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只有把你的内心打开，完全融入当地人的生活，你才能真正地了解当地的文化，感受旅行带来的美好。这，也是我们专注于敦煌旅行、专注于中国西部旅行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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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31 15:51: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