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价值的艺术品需要用心寻找------作者 吴海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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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拍卖行业能广交朋友，丰富人生阅历，看到以前从未看到过的古玩。给予我很多学习、探索、研究的机会，与前人对话的机会增多了。比如某件古玩曾是乾隆皇帝的挚爱、把玩物，我间接与乾隆皇帝握手了。做艺术品投资心态要平和，不要过于注重经济，多从文化角度思考，就会对收藏、生活有很大帮助，心态太过浮躁，欲速则不达。”

陈克涛  有价值的艺术品需要用心寻找

专访上海拍卖行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

                      上海国际收藏品公司总经理

                       上海市收藏协会副会长

文/吴海瑛

“我反对那种还没进行研究就想变成钱的做法。每件艺术品都会有人所未发现的惊喜，你能探索到别人所看不到的东西，那你就成功了。你能看到，不仅眼睛而且思想也不一样了。”陈总的话寓意深而回味醇。

一个六十有二的商人，说着年轻人喜欢说的话；有着学者的从容淡定和智者的温文尔雅；流连忘返于艺术交流间，他的感悟极深，让人莫名崇敬；他给人的印象是，火眼金睛，境界有点高。从他那饱经历练而依然清澈的眼神中，激情似在燃烧，睿智依然积淀。拜访在古玩鉴赏、收藏界有着举足轻重的人物，宜在朝阳初升之际。

在欧美发达国家，艺术品消费已成为生活的必需，同时艺术品市场又不同于其他产品的特殊性，它有金融产品的属性，可以保值、增值，当然也可能贬值。另外艺术品的历史性、唯一性、社会心理性乃至永恒性，艺术投资其中一环需要拍卖。1989年上海拍卖行有限责任公司（简称上拍）华丽诞生。

出身于书香世家的陈总，对艺术的喜爱因着童年祖父常拿着书画册页当小人书讲故事，于是成就了陈总对传统文化的钟爱。在一次偶然中进入拍卖行，至今已有十年有余了。陈总说：“大学读中国语言文学系，研究生选择考古与鉴定专业。八十年代初上海文物商店搞内销就常会去看看，逛逛市场，向社会市场学习，我发觉从市场中学习更有体会、更深入。”

敲响市场第一槌

拍卖行业的历史最早从古巴比伦拍卖新娘到古罗马拍卖资产、战利品再到近现代拍卖财产权利，拍卖标的变化反映着二千多年拍卖历史的变迁和人类文明的进步。难能可贵的是，我国拍卖业在恢复发展的短短二十年间，拍卖领域就从最初的公物、罚没物资拓展到了几乎所有的流通商品和各种财产权利。而敲响“迈向市场第一槌”的正是上拍。

作为一家综合性拍卖企业，当时怎么会想到将艺术品与大众结合的？我好奇的问陈总，“早在1992年，喜欢走市场的上拍总经理林一平，就开始搞艺术品拍卖。去年艺术品拍卖已达到了一亿八千万元左右，连续两年翻了一番，但是现在市场上说谁谁谁是第一，很少有人提起上拍，因为我们不是专业拍艺术品的，我们主要以拍物质、房产为主。”在去采访前，我惊奇的了解到，上拍影响比较大的拍卖是连续十几年拍中央电视台的所有广告权，今天在陈总口中得到了证实。陈总说“海关、法院、银行等物资拍卖依然是大头，现在艺术品也成为上拍重点项目之一，作为业务的增量，占整体比重从原来的3%至5%有了很大的提高。据观察分析，今年艺术品预计翻不成，但我们在努力。”因着他们的努力，上拍创造了无数个拍卖史上的“第一”，如1992年首次拍卖长期被禁锢的工艺品；1997年首次邮品拍卖；1998年上海首次国有企业库存物资拍卖；bp机吉祥号码等等资产拍卖。

说话间，门外一位拿着照片，请陈总帮忙鉴定、估价他家整套家具，陈总欣然允许。“艺术品如果是收藏的话，没有行情高低之分，但变成投资项目了就一定会有波动。国际上有三大传统投资项目，房地产、证券、艺术品，因为资金推动，很多普通民众开始介入艺术品市场。”上拍的艺术品拍卖涵盖了中国书画、西洋油画、瓷器文房、老红木家具、白玉翡翠、邮品钱币、名表珠宝等。“古玩是传统意义上的文人游戏，达官贵人的爱好，从皇家豪门的象牙塔里走到了民间，走进了市场。”

有价值的需用心去寻找

艺术品本身是传统、文化、智慧的结晶，承载了传统文化的精髓，是对历史的补充证实，完善历史。艺术投资与其他投资有什么不一样的吗？“股票高低有市场因素，也有人为炒作因素，还有政府管理、房地产投资同样也有。但艺术品虽然有资金的介入，但它是文化产业的一部分，属于精神食粮。”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人类的精神生活怎么来满足？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考虑了。“艺术投资确实有很多人真心喜欢，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就对精神有所追求，一定会对文化、对艺术产生兴趣，就会介入艺术投资中，并慢慢会发现收藏、欣赏、陶冶情操以外还有增值功能，就会更欣喜了。股票只是看数字，钱再多加几个零，房地产买多了要派人打扫，房子里面不能放房子，但可以放艺术品，在家你就可以欣赏，有极大地空间想象力。”眼前的陈总，儒雅率直，对艺术品消费心理的把握清晰而准确。

“从投资角度来讲，资金总要有个流向，蓄水池要多一点好。我是学经济学的，我觉得从根本上说蓄水池越多越好，万一有个把坏掉也没关系。所谓多元化的投资，多元化的收藏，对我国人民在精神上是有很大的好处。” 我暗暗点头，其实最健康的艺术品消费心理正如陈总所说。“应该首先还是对艺术品的欣赏、喜爱，之后贬值还是增值则次要考虑。因为你在购买或拍卖或收藏过程中得到了精神满足，这才是最重要的，而有价值的艺术品需要我们用心去寻找。”

收藏之乐在于与史对话

“许多投资者喜欢听故事、听名气、看排场、看样子。”收藏者也有很多类, “有做收藏投资，有转卖做生意，还有为提高文化身价，更有甚者在办公桌后面放一排书、古董，真假不要紧，看着像乾隆年间的就行。也有作为企业礼品……其实经济与文化发展都是相辅相成的。”

谈及对于想入门的藏者和竞拍者如何参与比较合适？陈总平静的说出了他的至理名言“心态调整好，不要总想着捡漏。”陈总玩这行有三十年了，没有捡过漏，“买的东西要真，要精，再能低于市场价就很不错了”。“比如一件文物，以前买来三千元，现在升值到十万元就很开心，相对那年代的三千元也非常贵，时代不一样了，你过个十年八年，本身就是这个价值了。其实大家对古玩真正的内涵认识提升了，自然而然古玩的价值就提高了。”

陈总认为投资艺术要有一个过程，不要一开始就想着买高档古玩。根据自己的财力、物力。艺术品都有品级之分，开始收藏从普通品类入门收藏比较好。入门收藏不要搞官窑，宫廷艺术。宫廷艺术确实很好、很精美，但一般人入门收藏到的往往是赝品。在赝品达99%以上的市场，假如到处都是，高品级的古代艺术品就不值钱了。”陈总不露声色地回复记者诧异的眼神。“还有就是先多看、多听、多问、多走，勤劳一点，先别花钱，多学习、多了解、多观察、多思考，不要急着花钱。”陈总笑了。

“还有要有合适的圈子。常到拍卖行、博物馆学习、参观。尤其是艺术品不能听故事，卖给你的往往有故事：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奶奶的奶奶的嫁妆、祖上是钦差大臣、七品官等等，还有说盗墓、修公路，水利等等。修水利挖出来的，地方政府保护起来还来不及，就算有流失，早出手了。盗墓？想想也不可能便宜卖给你啊，九死一生的事情，盗墓者也恨不得一夜暴富，哪还会把机会让给你？我们也反复听故事，我帮人鉴定，家里一屋子古董一件真品也没有，这情况很多。”陈总成天面对着数以百计真少赝多的拍品，想来也不好受。其实，真正健康的投资心理才可以让人在艺术投资方面进退自如。

这时刚才的那位民间古家具收藏者，回家拿了件床角扶手找陈总鉴定、估价。陈总鉴定时那专注神情，不禁让人联想到：收藏的乐趣在于和文物之间的历史对话。陈总对此的理解为，“对于真正的收藏家来说，收藏的并不是它的价值。收藏家是研究、了解、剖析文物，这件文物当时是在什么环境下，匠人的是用什么材料、手法，融入的文化思想是什么……对过程要有深层次的了解，这是文化，这是内涵不是故事。有人则是为拥有古文物为标准，其实仅仅这样就变成仓库保管员了”

国粹艺术必占一席

拍品来源于哪？征集的标准是什么？面对我一连串的问号陈总有序的说着，“拍品主要去民间打听寻找货源，有些老收藏家子女不喜欢老东西就拿出来卖。征集拍品的标准，以时间线为主，民间有很多爱惜老物件的人，都舍不得扔掉。还有就是通过网络征集、委托朋友帮忙征集。传统的老家庭找寻来的古玩质量较好，鉴定省事。拍卖起拍价要比市场行情低些，成交价就不一定了。”正于陈总的慧眼，征集到了一件“清乾隆掐丝珐琅鎏金缠枝宝相花寿字海棠尊”还有更多。组织拍品的过程中，淘汰率高不高？我接口就问。“一般送上门的淘汰95%以上！上拍有专门的鉴定小组，每个门类对应相应的鉴定小组，征集回来后重新鉴定一遍，原则上是一票否决制。三人鉴定其中只要有一人觉得稍不对就淘汰。淘汰的原则上不卖，还给主人，也有这次不行，通过协商放到下次拍卖。”

这几年哪些艺术品门类走势较好？目前艺术品市场的走向？“有传统的书画，明清瓷器，实际上不仅仅这些，前段时间有古钱币，翡翠、白玉、黄花梨家具、紫檀家具。其实也是阶段性的在轮番炒作而已。艺术投资总体趋势一定是好的，中间会有些基于经济基础的曲线，像股票一样，但艺术投资不会有很大波动，最多像湖面微风一吹，起小小的波澜。”

“像日本早些年经济发展很快，当初买梵高的画，后来跌的有一半之多，这在中国艺术品市场不太会出现。中国艺术在世界艺术之林有一席之地是不成问题的。中国好的艺术品拍卖不如国外的油画价位高，我觉得没有理由，中国艺术不管从时间上、艺术探索的根基上都比较深。毕加索也说‘世界的艺术在中国’。中国名家这么多，历史地位怎能不高？”陈总对中国文化的自信，凸显了他的文化内涵和气质底蕴。

拍卖是交友的过程

“每场拍卖都会留下很深印象，最高兴的莫过于其中几件物有所值的东西拍到了合适的价位，看着双方的心情雀跃为之高兴。”现在很多公司的会上成交状况很好，很红火，但是会后收款的情况怎么样呢？违约率高不高？陈总自信的告诉我，“我们二十多年来违约的十次不到，违约率在1%以下。大家的高兴就是对我们极大的鼓励。”

很多国际公司想介入中国艺术市场，有与中国本土拍卖公司合作的打算，陈总认为，“我国有法律法规，外国人介入中国独立开文物艺术品拍卖公司是不可以的。当然他们也正在考察怎么进入、适应中国市场。对于我们来说，外国的东西，国人需要要有个了解过程。现在国人了解比较成熟的是外国的钟表。画的话涉及到鉴定的问题，毕加索、梵高的画确实很好，我们接触不到很难把握。我们要把好的艺术品介绍给我们的国人。”

“其实在拍卖过程中也是在不断交朋友。我跟一般人的不同，就是与客户从内心交流开始，先交朋友后做生意。帮助他们真正认识艺术品的情感。”

近两年拍卖市场高速发展，许多中小型拍卖公司以其鲜明的风格、精准的定位和独特的渠道在竞争中脱颖而出，在嘉德、保利、匡时、翰海、等国内外拍卖巨头林立的市场中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而上拍则形成了拍卖、收藏、典当三位一体的产业群。陈总对上拍的未来很有信心，“希望我们在上海有很高的知名度。去年，上拍拍卖成交额超过140亿元。上拍未来会有发展和调整，主要是提升市场美誉度，质量价格适中，服务更规范，提升内功包括征集拍品能力、鉴定能力、鉴定的准确度力争100%。”

鉴定不仅是技术性的

因着喜爱收藏和鉴赏，陈总业余时间还会把玩文墨，出版了《海上画派》收藏丛书。自己也收藏了不少海派名家字画、明代的黄花梨家具、老红木桌子、明清皇家竹木牙雕、清代“康、雍、乾”三代的青花、粉彩大盘和青花大尊等古玩。他的世界很丰富。

他的专业鉴定技术让人称奇。如鉴定明清瓷器常运用“反观法”，也就是说要特别关注瓷器上“不属于”某个时代特征的方面。陈总眼神中透露的文化内涵，让人敬佩，我随即就问，艺术投资从画廊开始，到拍卖公司，到收藏家，再到学术机构，它是一个大的艺术循环。中间最有膨胀性的可能就是拍卖这一块，在这整个艺术循环里面哪一块比较弱？陈总毫无顾忌地说，“画廊发展并不快，按理说它是一级市场，而画家、艺术家等等都喜欢自己卖。在我国需要很多好的经纪人、好的专业包装公司，社会分工又不明确。这成了艺术投资发展的瓶颈。”

“拍卖行是比较夺人眼球，这和人心浮躁有关，是一种心态的表露，造成社会比较希望增值，希望听到振奋人心的故事，这样拍卖行就是一个机会，如果去年投资了一件艺术品100万元，今年变成200万元了，就有轰动效应，这是社会也是市场，从我们的角度来说有点太过了。其实艺术品增值不应该太快，每年增长10%至15%。可能一些艺术投资者喜欢一夜暴富，不管现代艺术也好，古玩艺术也好，希望上半年买下，下半年翻番。。”陈总显得有些无奈。“改变？让时间来慢慢改变吧，仅靠个别人改变很难。”

陈总坦言中国拍卖行业存在的最大问题是鉴定的准确度。“所有鉴定机构都有这样的问题和困惑，这也恰恰是最难的。鉴定不仅仅是技术性的，也是认识性的，要有审美观，也要有基础知识。不过我鉴定的准确率达90%没问题。”陈总言语间有种掩藏不住的自信。

作为拍卖、收藏、鉴赏界的知名人物，陈总的公司管理和古玩收藏鉴赏拍卖轶事举不胜举。拍卖与收藏、鉴定不是先生的人生，确是他一辈子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