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爱珍 于 2017-7-27 11:02 编辑
九、有个“老千岁”
知青们在队里的学习和劳动逐渐进入了正常。他们与其他老工人、老知青,实行了同样的作息时间。当时,每天“早请示,晚汇报”是必须进行的。早上起床后,马上就要集合排队。
在祝福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祝林副统帅“永远健康”后,就背诵毛主席语录:“老三段”[注2],跳上一段“忠字舞”,然后再去出早工,时间约一小时。
早工结束回来吃早饭,饭后就是上午的工作。中午休息是随季节、忙闲而定的。我们来时正是春播前夕,不是很忙,中午约可休息一个半小时。下午的工作继续,约到五、六点钟下班。
晚饭后,就是“晚汇报”的时间。除了不跳“忠字舞”、还要把早上的仪式再进行一遍,还要学习开会。并要把每人一天的行动,进行总结分析,找出优点缺点,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当然,这一切都不排除走过场、搞形式的痕迹。
老工人正忙着盖房子。因为在夏收之前,必须把知青住的仓库腾出来,以备夏粮入库。我所在二排四班,排长路道全,是路队长的亲弟弟,他一直带着我们劳动。
昨天安排修沟渠的工作停了下来,今天是去盖房子。我们的工作,就是帮着老工人和泥、递草。我们建的是土垒草顶房,前后两栋,就在仓库西的大谷场北女生宿舍后面。
我们农场的老工人籍贯,基本上是以泗洪人为主,睢宁、泗阳为次。他们的劳作方法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的。就以建土草房来说,与我以前见到的都不一样。这也许就是:一方环境造就一方人,一方水土养活一方人吧。我想。 小时候,我在皖南山村见到的盖房子。除了地基之外,将筛选好的黄土或红土稍湿后,倒入木夹板制成模具内。再用铁或木杵夯遍、夯严、夯实。加高一层,等几天后,再进行加高。条件好些的、要求高些的建筑,还会在土里掺上一些白石灰,使墙体更有粘合性。这种建筑模式,就叫做“干打垒”。
到北大荒之后,我又看到了另外一种方法。就是把晾干的秋收茅草,放到泥浆里去裹泡。等泥浆浸透了茅草,再像编辫子一样,层层叠叠往高处垒。东北人称这是:“拉合辫”。
泗洪老工人建房就不是这样了。他们把拌好的草泥,在地基上垒起一个长条。然后用二齿杈慢慢地切,细细地修,直到宽窄合适的程度。其它工技的操作,与“干打垒”、“拉合辫”基本相同。但是,这样的泥草垒屋,泗洪老工人没有告诉我它的建筑名称。
在建这两栋房子的时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老人。直到房梁架好,开始苫草的时候,就是在他的主持下进行的。他在屋顶上,要求递草、打开、铺平、层层叠压。他那一付有条不紊的样子,就像位号令严明的指挥员。到如今快有五十年过去了,他骑在屋脊上劳作的样子,依然映印在我的面前、镌刻在我的心头。
他的名字我不知道,因为那时没有听人称呼过他的名字,大家都喊他:“老千岁”。“老千岁”,当时就有八、九十岁了。他古铜色的面庞,身材并不高大,头发与胡须都是雪白雪白的。
他平时用绳扣在颈部、一顶苇编的斗笠背在背上。走起路来,就有一副道骨仙风的样子。他一口牙齿还相当完整,思路清晰。与人说起话来,耳不聋、眼不花,声音清楚、洪亮。
当时,农场还没有实行退休的制度。“老千岁”唯一的儿子,身体还不太好。他还要自食其力,靠自己的劳动吃饭。他的孙子颜怀学,岁数比我大好几岁。
我称颜怀学为“大哥”,因为后来我俩成为一个班的战士。我与颜怀学一家的友谊,保持了几十年。返城后第一次到农场探望,我还是在他家里吃的饭。老友相逢,另有一番情形了。
十、知青“新松”情
民生三队有一只广播喇叭。我记得,每天早晨六点开始广播,时间至八点,两小时。晚上六点至九点,三小时。这是黄海农场的广播站,通往各分场、大队播音播送。广播里除了新闻、文艺等节目外,还有半个小时的农场实况新闻的报道。 听了农场新闻的报道后,我觉得这样的稿子,我也能写。经过两个白天的构思,利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我就把苏州知青来到民生三队之后,经历的批判会、忆苦饭、做牛屎饼、挖沟修渠等过程,写了一篇七八百字的稿子。 我为这篇稿子,写的题目是《阳光雨露育青松》。誊写清楚之后,我把稿子交给了陈指导员和路队长。他们看了非常开心,指导员陈怀荣说:“谁说社会青年不识字?社会青年中可也是藏龙卧虎的呢!”
原来,苏州知青到黄海农场的事,早就决定好的:学校的学生,安排在大有分场。街道的社青,安排在民生、东直分场一线。为了这件事,队里与场部没有少起争执。我写的这篇稿子,恰好证明了:“社会青年”里,也不全是“文盲”。
路队长找来了队里最有文化的吴老师,让他看看我的稿子。过去,队里所有的稿子,都是吴老师帮助写的。这位吴老师非常认真地,把我的稿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略微思索后,吴老师对我说:“我想为你改个字,你看可以吗?”“什么字?”我问。吴老师说:“标题和内容都很好。我想劝你将‘青松’改为‘新松’,这就更好了!”
吴老师的一席话,让我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他的一字之改,文章、文意确可生辉。我立刻掏出钢笔,把这个字改掉了。吴老师,名叫吴煜凡,原来是黄海农场农校的文科老师。“文革”开始了,农校停课、停办了,他被分配到民生三队来参加生产劳动。队里的领导,对吴老师是非常尊重的。
陈指导员和路队长,也听到了吴老师与我讨论。立即就派专人把我写的这篇稿子,送到场广播站去了。不久之后,我也读到、听到了吴老师撰写的、关于苏州女知青的一篇文章,我记得的题目是:《六十三颗红心向太阳》。这篇文章,也是由场广播站播出的。
当天晚上,我和队里的人,就听到到这篇《阳光雨露育新松》的播出。只是撰稿人变成了:“民生三队通讯报道组”。那个时候,一切虽是个人做的,都是以集体名义进行的,我也能够理解。既无“著作权”、“署名权”,因此更不会有稿酬之类可言的。
第二天早上,队里例外地没有出早工。陈指导员和路队长把全队人员集中起来,面对着广播喇叭,集体又听了一遍重播。这次我的稿件播出是1969年4月5日或6日的事,写的也是苏州知青到达黄海农场一个星期之内发生的事。
这是我来到黄海农场后,写出的第一篇通讯报道文章。至此,我与农场的通讯报道工作结了缘。包括和后来的兵团、大有农场在内,在十年的时间里,包括杂文、评论、诗词、歌曲等在内,我共计写成、并投了各类稿件836篇,全部被采用了。
———————————————————————— [注2]“老三段”——指“文革”时间必须背诵的三段毛主席语录。第一段是:“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第二段是:“我们应当相信群众,我们应当相信党,这是两条根本的原理。如果怀疑这两条原理,那就什么事情也办不成了。”第三段是:“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各级领导同志务必充分注意,万万不可粗心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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