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爱珍 于 2017-6-19 12:58 编辑
稿件来源:苏州知青网 作者:齐 颖
作者介绍
齐颖,1952年生于苏州,小学毕业。1969年3月,他下乡至黄海农场民生分场三队,当饲养员4年,后到队里食堂任炊事员,1978年调黄海农场中学食堂任炊事员。1979年3月,他回城后分配在虎丘园林工作,后来调至拙政园,直到退休。齐颖退休后,参加苏州“虎丘老年人自行车骑行队”,他已单车骑行大半个中国,北上黑龙江最东和最北部,南下至昆明和海南岛。下乡回城30多年后,他单骑回农场。齐颖下一步的计划是骑行去新疆和西藏。他热爱文学,喜欢写作。苏州知青网将陆续发表他的骑行游记和短篇小说。 ——编辑:辰光
我曾经是一名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在黄海农场务农10年。自从热爱上骑车活动后,我暗下决心,要独自骑车故地重游,前往曾经为之奉献青春的土地,看看农场的这些年的诸多变化,更重要的是去探望一下昔日的战友和朋友。
在离别那片土地的30多年后,我终于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时节,骑着一辆其貌不扬的老式永久牌的旧自行车,经过几天的长途跋涉,到达了那片阔别多年、终生难忘的热土。我见田地仍然是那么开阔,空气依旧是那么新鲜,地里的树木庄稼还是那么的熟悉,亲切之感油然而生,心情也立即激动起来。虽说故地重游的心情非常地急切,会见战友的念头也特别地强烈,但我的第一目的地却并不是原来奋斗过的连队,而是到距离连队五六公里处的另一个比较偏僻的连队。因为一位到过苏州的农场船队朋友告诉我,我的一位好朋友调到了那儿当了生产队长。他数次托船队的朋友带信,说他很是想念我,要我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他,叙叙友情。所以我的首要目标就选中了他。
可是好事多磨,当我兴致勃勃的到达那个连队后,并没有找到我的朋友。打听了许多老乡,居然没有认识他的人,给我的热切心情泼了一盆凉水。幸好在最后时刻有位老农告诉我,说他认识我的朋友,不过他已调离该队20多年了,所以很少有人认识他。我谢过老农,又兴冲冲地骑行了五六公里,来到了老朋友现在的连队。没费多少周折,已经来到了朋友的住处。那是一座不是很大的院落,大门紧闭。终于可以见到我的老朋友了,心里头跳的厉害。抑制住激烈的心跳,在门上轻敲了几下。
不一会儿,就听到了脚步声,院门随后打开。一位老妇站在了我的面前。我认出来了,她正是朋友的妻子。没想到岁月的利刃已完全搜光了她年轻时的风韵。还没等我开口,友妻已向我发问:“有什么事?”
我周围的人们都认为我的容貌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的多,甚至还有些风度,可没想到友妻居然会认不出我。自我介绍可能会有些唐突,平复了一下心跳,我也不知为什么,居然开口向她提出了个有些可笑的请求:“老乡,……我……我渴的厉害,……能不能给杯水。”
友妻打量了我一下,又看了看我粘满灰尘的自行车和行李物品,点点头示意让我进去。我坐下后,她拿出杯子,先用水涮净,又倒满水递给我。我的手有些颤抖,泼翻了一些在地上。友妻关切的问道:“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我摇摇头。
其实我并不渴,勉强喝了几小口,就停下了。就要进入到正题了,虽然心情激动,但还是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你家老头子呢?”友妻的嘴朝屋里努了一下,轻声告诉我:“昨晚脱了一夜的谷,累坏了,在睡觉呢。”我随即向她提出了一个不合情理的要求:“能让我见见他吗?”友妻诧异地问:“你喝你的水,见我家老头子有什么意思?”我心平气和地告诉她:“我没什么恶意,就是想见见而已。”友妻表示了明显的拒绝:“不行!他在睡觉,不能打扰他。”迫切的心情使我不由的提高了嗓音:“我就是要见见他。”语气中大有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势头。
友妻无奈地走进屋里,我也跟到了窗口,看到朋友和衣睡躺在床上,睡得很香。友妻轻摇着他,柔声细语地呼唤着他:“老头子,醒一下,有个人说要见见你。”在她又一次呼唤的时候,朋友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我看清了,那就是我朝思暮想的朋友,不过容貌已大大改变,黝黑的肤色,花白的头发,外加满脸的皱纹和疲惫。岁月给他的变化如此之大,如果在街面上相遇,肯定是不可能相认的。
虽然是隔着窗户。但我相信朋友也看清了我的容貌。还没来得及和他打招呼,朋友已向妻子发话:“这位老哥一定是饿了,给他拿块饼吃,我要睡觉,就别来打搅我了。”太出人意料了,没认出我不说,还叫比他小七、八岁的我为老哥,我有那么老吗?虽说给吃的是善意的表示,但同时也有打发要饭的意思。既如此,索性开个玩笑再说。我不客气的对他说:“一块饼哪够吃,再说又是淡的,没菜是吃不下去的。”朋友白了我一眼:“你还怪讲究了,饼不够就再拿两快,院子里晒的辣萝干,你随便吃,可以了吧。”我还是不满意:“光是辣萝干没意思,最好再来些别的。”看的出朋友有些不高兴了,但还没有发火的意图。他吩咐妻子:“你再给他拿点儿咸菜、冬瓜酱豆子什么的给他,诺大的年纪,要一次也不容易。”我忍住笑,还是一本正经的对他提出些无理要求:“我一向不喜欢吃腌制的东西,最好来点韭菜炒鸡蛋,煮小鱼什么的,我们一起吃……。”
30多年前他家经常用这些招待我。我也特别的喜欢吃。他们当初也是知道的,我其实是在提示他。没想到朋友却用讥讽的口气对我说:“那么是不是还要给你弄上几两酒,吃饱喝足后再睡上一觉?”我连忙附和道:“是的,是的,还是你能理解我。”朋友的怨气终于暴发了:“我还从没见到过像你这样的,好心给你吃的,居然还挑三捡四。”我摆出不甘示弱的样子:“我大老远的骑车过来,再说又是你请来的,几样小菜怎么行,喝上个几两并不过分。”朋友还是云里雾里的没弄明白:“你是从大老远来的?究竟有多远,是那儿来的?说来听听。”
我决定将玩笑进行到底了,就告诉他:“我是从响水那边过来的,就是想要看看你。”朋友更糊涂了:“路程是不近,不过我在那里没有过认识的人,怎么可能会请你呢?”我忍住笑对他说:“响水那边是滨海,滨海那边是盐城,以此类推,怎么能说没人认识呢?我很忙,如果不请个三五次,我是不会来的。不过话说回来,你最近确实没有再请我”我又一次的提示了他,可朋友还是一味强调。那儿确实没有过认识的人,要我从哪来到哪去,作出了逐客的表示。我假意装出要走的样子,还叹息着说:“这世道,将好朋友请来又说不认识,活该我白骑几百公里的路程,走喽!”就在我转身的时候,友妻突然叫道:“等一下,”又对丈夫说:“老头子,你也不问问他姓什么,看样子他不像是坏人呀!”原来她已领悟到我韭菜炒鸡蛋,煮小鱼的提示,同时觉的我的容貌确实是非常的熟悉,只不过是年代久远,实在想不起我的姓名了。
由于有妻子的提醒,他才懒洋洋的问了我一声姓什么。我告诉了他,他直着眼睛端详了我一两秒钟,终于认出了我,快速跳到我的面前,搂紧了我,嘴里快活地连声念叨着我的名字:“原来真的是老朋友,我真糊涂了。”
我也搂紧了他,眼里闪动着泪花,微笑着什么也说不出来。欢乐的心情怎么形容都不过分。坐定后,朋友一迭连声的道歉随之而来,说居然将好朋友当做了要饭的,实在是无地自容。我告诉他,是我有意开的玩笑,30多年未见,认不出来是很正常的事,不必过于自责。随后我们都沉浸在久别重逢的欢乐之中,不过也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争执,那是朋友认为韭菜炒鸡蛋、煮小鱼已不足以待客,非要杀鸡款待我,我费了好大的劲才阻止了他。再后来的景况就不难想象了,无外乎是举杯痛饮,酒酣耳热,互诉衷肠,我就不细说了。
在朋友处享用了丰盛的午餐,又漫无边际地闲聊了几个小时,不知不觉中已是下午四点钟了,婉言谢绝了朋友的挽留,执意要前往原来的连队,那儿有更多的朋友需要拜访。10多公里的路途不算太远,在一条以知青为主力而建成的水渠——军寨渠旁,我稍作了停留,回想着当年手挖肩抬的火热场景,仿佛又回到青年时代如火如荼的难忘岁月。
继续前行后不久,就到达了原先连队的边缘。看到路边有几间“看青”的小屋,觉得很是亲切,不由的下车观赏一番。屋子里光线不是很好,几乎没看清什么东西,而且又没有人,我只踏进了一步就退出了。门口不远处有一头健壮的大水牛吸引了我。作为曾当过喂牛喂马饲养员的我,自然少不了要上前抚摸轻拍了几下,嘴里还发出称赞的话语。可惜周围没人,否则真要和他聊上几句,只得转身上车准备离开。可就在此时,一条木棍挡住了去路。随后又有一个严厉而又粗暴的声音大叫着:“你在干什么?”我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我很熟悉的老农工老王,到家中的感觉油然而生,立即堆上笑脸想和他打招呼。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用木棍敲击着我的自行车。“不许动,你究竟在干什么?”他凶狠的态度令我猝不及防。我只得陪着笑脸告诉他:“没……没干什么,只是想……想看看,看看……而已,真的。”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