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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建丰|插队十年——里陂上村杂忆(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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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21 20: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夏建丰 上海市知识青年历史文化研究会 2025年09月07日 00:00 上海


松光、火吊和救火

  “松光”是几十年以前里陂上村民用来照明的主要材料。他们在春天的夜晚经常会点燃“火吊”去田里捉鱼,火吊里燃烧的就是松光。我在农村十年,参加过几次救火,松光往往是引起火灾的直接原因。所以,我把松光、火吊和救火这三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写在了一起。

  现如今的里陂上村,松光这样东西,已经绝迹很久了。

  一、劈松光照明
  上海是中国的大城市,现代化的程度比较高,夜晚自然是用电来照明。在1960年代,上海马路上的路灯,是当时最先进的高压水银灯。我家里则换下了老式的白炽灯,改用既明亮又比较节能的日光灯。

  到了里陂上村,完全是另外一种景象。到了夜晚,无论是在家还是外出,村民多数使用“松光”来照明。即便是在白天,他们也经常要点燃“松光”,到昏暗的柴房里去拿取各种用具。

  顾名思义,村民用来照明的“松光”,一定和松树有关。

  里陂上村周围的山岭上,有许多一人不能合抱的大松树。奇怪的是,有些大松树的树干上,从齐人高的地方开始,往下有二尺左右的长度,或多或少被人挖掉了一块。有的树挖得浅而窄,好像树干上长了一个凹进去的疤;有的挖得深而宽,那松树好像随时都会倒下来。

  村民张寿仁告诉我,那是因为村民劈“松光”来照明,才把松树弄成了这个样子。

  割开松树皮,松树受了伤,就会流出“松油”,松油流得多了,时间一长,把原本黄白色的木质部分浸润成了橙红色,用斧头小心地劈剥下来,就是松光。

  劈松光使得松树又受伤了,再次流出松油,过一年左右,又可以劈一次松光。你也劈松光,我也劈松光,时光过去了十几年,劈松光使得大松树最细的地方只有碗口那么粗了。

  劈松光会毁坏松树,大队干部多次说要保护松树,禁止劈松光。记得唯一查处过的,好像只有李家村的一个村民。不成想这事还引起了轩然大波。

  中国历来有一句脍炙人口的描述社会不公平的话:“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老百姓连晚上点松光照明的权利都没有,还让不让他们活了?一时间,我们先锋大队群情汹汹,大队干部成了“千夫所指”。从那以后,大队干部再也不敢说要禁止劈松光。

  记得是一个刮风下雨的晚上,我吃过晚饭不久,忽然听见屋背岭上“嘎啦啦”的一阵响,然后是“轰……”的一声。那好像不是打雷,而是一棵大树倒地的声音。一定是屋背岭上那棵劈了松光,平日里看上去摇摇欲坠的“松光树”倒了!按照村里不成文的规矩,那棵树属于最先赶到现场的那个人。想到这里,我立刻穿蓑衣、戴斗笠、左手持手电、右手提斧头,匆匆赶往倒树的现场。

  离开那松光树只有三四十米的时候,传来了第一声清脆响亮的伐木声。唉,还是晚了一步。

  我不甘心地趋上前去,在手电的光亮中,辨认出是村民周恩绍抢在了我的前头,这棵松树已然归他所有。恩绍以胜利者的姿态,潇洒地和我打招呼。

  那棵松树是村民劈松光的牺牲品,却让恩绍独自占了一个大便宜。我只能悻悻然回到住处。


  村民都知道鹿冈商店有煤油灯卖,连玻璃灯罩在内,每盏九角六分钱,他们咬咬牙,还能买得起。但是点灯的煤油每斤要六角五分钱,一年至少要用去十几斤,实在太贵了。更何况煤油灯的玻璃灯罩非常娇嫩,一不小心就会打碎,却又无法单独购买。没有玻璃灯罩,煤油灯基本上成了废物。

  村里哪怕是最时尚最赶潮流的村民,买了一盏煤油灯便直呼上当:“上绝哩个当”。他们宁可去山上劈松光,松光不用花钱买。

  每根松光劈成了宽约一寸,长约六七寸,它最大的功能是用来照明。不管是吃晚饭,还是晚饭以后的纺纱织布,村民都是把点燃的一到二根松光,放在一块青砖上,任其吱吱地燃烧,噗噗地爆出火花,发出比煤油灯亮得多的光焰。光焰渐渐暗下去了,从盛放松光的扁篱中再摸出一根,添加到当作底座的青砖上,光焰又起来了。

  光焰旁边坐着的人脸和身影,在光焰的晃动中忽隐忽现。周围的一切都和数百年前相仿佛,时光似乎没有流转。只有厅堂正中间,那忽明忽暗的毛主席的标准像在提醒着人们,这是在社会主义的新中国。

  村民要出门查看柴屋或者牛栏,又或者吃过晚饭要出门到记工员那里记工分,他们照例点燃一根松光,用三个手指捏住下端,擎在头上,照亮前方。因为电池是紧俏商品,不容易买到,所以用手电筒照明走夜路的人很少。

  用松光来照明,除了光焰会时大时小,不太稳定之外,另一个缺点是黑烟太大。

  我们知青挤住在祠堂里,一开始使用煤油灯照明。有一天,冯金生很想能够像村民那样,省下买煤油的费用,他便拿着斧头上山,劈了一扁篱松光回来,晚上就在房间里点起松光照明。又黑又亮的烟雾随着光焰往上升,没几天就把大家的帐子熏黑了。我表示抗议,连忙把自己的帐子拆下来洗干净。冯金生自己也说,松光烧起来黑烟太大,他的鼻孔里全是黑的。实验很快停止了,余下的松光成了我们烧火做饭时的“引火柴”,先划火柴点燃松光,再用它引燃其他的柴。

  我们常说的文房四宝,是指笔、墨、纸、砚。记得书上说过,可以用松烟来做成传统的墨。如果松光的黑烟不是熏黑了我们的帐子和鼻孔,而是另外想办法收集起来,也许正是做墨的原料呢。

  随着里陂上村民的收入逐步提高和国家电网的逐渐普及,到了1990年代,村民家里全部用上了电灯,他们劈松光照明的时代,可以说是“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二、松光和火吊

  永丰县的年降雨量有一千六百多毫米,每年开春的桃红梨白时节,里陂上村的水田里已经盛满了春雨,远远望去就像是许多形状不规则的镜面在闪闪发亮,是名副其实的“水平如镜”。镜面底下,手指那么长的小鱼活泛起来了。池塘里放养的大鱼,也会趁着温暖的春水溜出池塘,到田里来找小鱼玩耍。

  每逢这种时候,里陂上的村民白天带着斧头和扁篱,抽空去山上劈来松光。到了晚饭以后,村民肩上斜挎着的扁篱装满松光,腰上扎着准备装鱼的篱子,手持捉鱼的鱼叉和斩针,擎着照明的“火吊”,出门到田里去捉鱼了,俗称“打火吊照鱼”。

  传统的火吊是铁匠用二分粗细的铁条打成的篓状倒圆锥体,直径和高度均在六寸左右。这“铁篓”的网格很大,圆口的边上有三根一尺来长的铁条做的攀,攀的另一头并拢在一起,连接到一根三尺来长的杆上。这杆靠近“铁篓”的那端,有一尺多长是铁制的,其余部分是木头的把。使用火吊的时候,铁篓里面放置点燃的松光。松光放得越多,火吊就越亮。

  我曾经跟着村民张寿仁到里陂上村的大塅上,打着火吊去“照鱼”。

  春夜的塅上,田里一片蛙鸣。放眼望去,夜色中有七八团橙色的火在移动,那就是火吊。远处的火团小,移动得慢。近处的火团大,动得快,还可以看到隐隐绰绰的人影。一团火停住了,那多半是发现了田里的鱼,持着火吊的人正在用斩针捉鱼呢。运气好的话,一个晚上可以捉到二三斤鱼。

  我跟在寿仁身后,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握着斩针。

  和松光熊熊燃烧的火吊相比,手电筒那惨白的光束显得十分微弱。寿仁停住了脚步,用火吊照着水面,对我说:“老夏,有鱼,快斩。”我看见田里有两条鱼,正在悠闲地摇着尾巴。

  我举起斩针,猛地劈下去,溅了我一脸的水。我定睛一看,那两条小鱼早就不见了。

  火吊的光亮渐渐地暗了,寿仁从扁篱中取出几根松光加了进去,只听得松油吱吱作响,松光腾地一声燃着了,火吊一下子亮了起来。我和寿仁忙了两个多小时,才捉到一斤多鱼,我连一条鱼也没有捉到。

  回家的路上寿仁告诉我,有一次他打火吊照鱼,看见田塍上有一条很大的眼镜蛇在游动,像是在从上坵田过到下坵田去。(眼镜蛇发怒时,头部下面有一段会变宽,好像是脖子膨胀了,村民的俗称是“涨颈疯”。)


  眼睛蛇的攻击性特别强,它可能是觉得受到了威胁,伸起头涨着脖子向寿仁冲过来。

  寿仁急忙用火吊挡住蛇的来路,那蛇愤怒地缠住了火吊,缠得火吊都开始变形了。寿仁赶紧往火吊里小心地添加松光,让火吊越烧越旺。那眼镜蛇终于受不了火攻,全身松软,掉到田塍上,奄奄一息了。寿仁继续用火吊烧烤,用斩针扎,把这条大毒蛇打死了。

  我想,如果寿仁手里拿的是火把,火把是烧不死眼镜蛇的,那还不知道是谁胜谁负呢。火吊比火把要好得多。

  打火吊照鱼很少能捉到大鱼,绝大多数是手指那么长的小杂鱼。村民回家以后,直接把小鱼放在大铁锅里炕干了,加上碾碎的红辣椒烧了吃。

  后来化肥和农药用多了,春天水田里的鱼就少了,劈了松光来打火吊照鱼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责任编辑: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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