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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建丰|插队十年——里陂上村杂忆(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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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建丰 上海市知识青年历史文化研究会 2025年05月05日 00:00 上海

    抽水和捉鱼

  因为给里陂上供水的芮源水库没有修好,所以我们刚到里陂上的头两年,每年的五月份就要抽水抗旱。

    春华秋实,转眼就到了每年的冬季,那时田里的稻谷和山上的茶籽都已经进了仓库,该轮到用机器来抽干池塘或者水库里的水,抽水捉鱼了。

  一、抽水抗旱
  春末夏初的五月份,正是田里的水稻生长最迅速的时节,需要大量的水分。村民说,每蔸禾每天要喝一大碗水呢。

    可偏偏是这时候,蓝湛湛的天空中常常是万里无云,没有一点要下雨的迹象。于是村里不得不组织人力,在流经村边的小河里作陂、然后用机器来抽水、用水车来车水,千方百计地让每蔸禾都能喝到水。

  我们砍来大量的脚柴(灌木),在小河中的一个地方投放下去,让靠近上游那边的水位抬高,这叫“作陂”(我的一副眼镜就是在作陂的时候不慎跌落河里,被水冲走了,幸亏我还有一副备用的眼镜)。

  作陂以后,开渠引水,把河水引到一个高坎下。我们在高坎的边上,装好了柴油机和水泵,接好了八寸粗的铁管,开动机器把水抽到高坎上,顺着地势,就可以灌溉一大片水稻田了。

  我朝周围一瞥,突然发现在柴油机旁的草丛中,卧着一台废了的机器,巨大的飞轮的直径有一米左右。这也是柴油机吗?

  村民周恩绍告诉我,这是“木炭机”,要烧木炭才会转,是十年以前县里免费送给里陂上村的。大概是在1965年,旱情比较严重,木炭机连续抽水五天五夜,机器上的一个弹簧烧断了。买不到弹簧,机器就死了。第二年要抽水的时候,村里就买了现在的这台柴油机。

  我想起了自己小学的课本里提到过的锅驼机抽水灌溉农田的事。既然烧木炭,那应该是一种蒸汽机。这草丛中烧木炭的机器看来就是“锅驼机”了,用木炭把锅炉里的水烧开,以水蒸汽作为动力,带动水泵,抽水抗旱。我又想,柴油机烧的是柴油,木炭机烧的是木炭,村民把书上说的“锅驼机”叫成“木炭机”,好像更合理一些。

  里陂上村有一片田的地势更高一些,而村里只有一台柴油机。要把水送到更高的田里,还得用龙骨水车接力送水。龙骨水车的样子和书上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我们半坐在一根木杠上,两个前臂趴靠住另一根高一些的木杠,双脚轮流踩踏水车的踏板。里陂上的水车最多可以有四个人同时踩。

  我第一次踩水车,非常兴奋,刚刚跟上了其他人的节奏,腿脚就用上了全力。

  我突然发现,在我右边踩水车的村民张寿仁歪着脸,在对我笑。可是他笑的模样有些诡异。我正在纳闷,左边踩水车的村民张贤通叫了起来:“好你个寿仁,你偷懒!”原来,他已经看出寿仁的双脚虽然跟着水车的踏板在动,却根本没有用力。寿仁听了这一声喝,他哈哈大笑,双脚索性松开了,在空气中胡乱蹬了几下。
  芮源水库落成启用以后,里陂上村再也不用每年在小河里作陂引水,更不用踩水车来车水抗旱了。村里就此彻底告别了龙骨水车的时代。

  那一架退休的水车靠放在生产队仓库的墙边,很快就消失不见了。那是怎么回事?村民悄悄地告诉我,水车是木头做的,某人把它偷偷地弄回家里,当作木柴烧掉了。

  二、抽水捉鱼

  除了抗旱,村里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抽水。那就是冬天干鱼塘或者干水库,捉鱼过年。

    过去没有水库,村里的鱼都放养在鱼塘里,捉鱼时要车干鱼塘里的水,主要是用水车。现在当然使用机器来抽水干塘。

    里陂上村的大塅上有一口最大的塘,名字就叫大塘。

  有一年冬天,我一个人负责抽水干大塘,开动机器,整整抽了一天一夜。
  那天晚上,我给手扶拖拉机加满了柴油,就钻到了一大堆稻草里面打盹。稻草堆里很冷,再加上吵闹的机器声,我根本不能好好休息。

  半夜以后,我钻出了草堆,草堆上面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夜晚的景象和白天很不一样,天空是深极了的蓝色,没有一片云彩。一轮清月斜挂着,它的右上方是浑圆的,左下方缺少了一点,没有那么圆。我抬头看着月亮,心想这是新月,今天应该是初十了吧。四周的田野上,近处是一片惨白,不远处那些还没有翻耖过的田里,稻茬上也罩上了霜。越往远处越黑,里陂上村就隐藏在远处的黑暗里。

  那边应该是从永丰到乐安的永乐公路,居然会有一辆汽车在半夜里开过。汽车的头灯远远看去像是黑暗里移动的萤火虫,一抖一抖地晃动着,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快地飞过来。除了大塘里抽水机的响声以外,已经听见隐隐约约的汽车马达声了。马达声越来越响,汽车头灯的光柱照亮了江边的石壁,绰约可见石壁顶上的那些松树。凭着经验,那好像是一辆载重四吨的解放牌卡车。汽车很快朝潺陂村的方向开过去,隐没在了树林里,一晃一晃的头灯的光亮也看不见了。

  我觉得身上冷,围着大塘跑了好几圈,还是觉得冷。我有些后悔没有从家里带些柴来烤火。我想起手扶拖拉机的水箱是热的,赶忙跑过去,捂住水箱取暖。

  第二天下午,大塘里的水抽干了,全村人赶来捉鱼,却只捉到一百多斤鱼。村民说,可能是因为当年夏天的大雨造成涨水,放养在大塘里的很多鱼,都趁着涨水的机会逃走了。

  芮源水库里的鱼是先锋大队放养的,每隔几年会抽干水库捉鱼。

  又有一年冬天,芮源水库里的涵管盖子早已全部拔开了放水,水库里已经没有多少水了。大队决定派我用里陂上的手扶拖拉机开到水库里,带上水泵,由大队出资提供柴油,准备抽干水库以后捉鱼,给全大队的农民过年。

  我在芮源水库抽水的第三天下午,大队领导来到水库,看见水库已经见底,只剩薄薄的一层水了。领导嘱咐说:“明天就要捉鱼,现在先把机器停了,晚上再继续抽水。”

  我吃过晚饭,到了芮源水库,又用手柄摇动飞轮,发动了手扶拖拉机,开始抽水。不一会儿,三个大队干部带着手电筒和水桶也来到了水库。大约到了晚上十点钟左右,随着水库里的水越来越少,鱼儿因为受不了缺少氧气,开始扑啦啦地蹦出水面。有些鱼没有回落到水里,而是落在了水边的地上。手电筒的光柱罩住了地上的鱼,它们正甩动着尾巴,想回到水里去。
  大队干部扔掉手里的半截香烟,疾步冲过去,按住了在地上挣扎的鱼。他们把小一些的鱼扔回水里,挑了几条约四五斤重的大鱼放进水桶里,然后命令我停了抽水的机器,和他们一起回里陂上村,在我的住处和他们一起烧鱼吃。

  我以前只是听说,每逢大队的水库要抽干捉鱼了,大队干部都会在前一天晚上弄几条鱼,美美地大吃一餐。现在这个传说变成事实了。

  一回到我的住处,我们就一起动手杀鱼。总共是两条鲩鱼,一条胖头鱼(村民俗称“大脑”鱼),我们不一会儿就宰杀完毕,冲洗干净了。大队干部到处搜罗我的糯米水酒和谷烧酒,找到我的碗筷,在我吃饭的方桌上摆好。然后他们一边抽烟,一边聊天,一边看着我在灶边忙着烧鱼,还时不时的给我做帮手。

  我把两条鲩鱼的尾部做成了具有上海特色的红烧划水,鲩鱼的其余部分则分别做成了炒鱼片和类似上海的熏鱼(辣味加得很重)。胖头鱼的鱼头自然是烧鱼头汤,汤里放了本地出产的红薯粉丝。我把剩下的胖头鱼身加了很多辣椒,做成了鹿冈人平时爱吃的菜式。

  过了晚上十二点,丰盛的全鱼宴开始了。我们一共才四个人,一顿胡吃海喝以后,还是剩下了不少。这和现在用公款吃喝的情况差不多,只是当年我们把剩菜都收起来了,没有倒掉。大队干部到凌晨两点来钟才走,剩下的鱼我又吃了两三天。

    第二天早上我一出门,住得很近的村民朋友张寿仁就迎上来说:“昨天晚上,你厨房里的砧板响了一夜,你们吃了多少鱼啊?”他的表情十分夸张。

  我把他拉进厨房,让他看我们吃剩的鱼。他把各种剩菜尝了一口,啧啧地说:“我要是做了大队的书记,也一样会请你来烧鱼给我吃,我还没有吃过你烧的鱼呢。”

  的确也是,我杀猪的时候请村民来吃杀猪宴,从来没有遇到过村里分鱼,所以他们没有吃过我烧的鱼。

  这天下午,全大队的民兵集中到芮源水库捉鱼,我依然是在一旁负责抽水,这时候抽出来的已经是连水带泥了。我担心泥沙一多,时间长了怕会磨坏水泵。

  虽说捉鱼只是民兵的任务,可是全大队能够走动的人似乎都来了。他们有的带着准备装鱼的竹篱子,有的带了更大的能放更多鱼的竹扁篱,还有的甚至带来了捉鱼的斩针。他们乌压压地围在四周,等到民兵捉完大队放养的那几种家鱼以后,他们就可以一冲而下,尽其所能,去水库里捉各种野生的杂鱼,捉到了就归自己。

  大队干部把民兵分成两拨,一拨人下去捉鱼,另一拨人负责在岸上维持秩序,驱赶那些越逼越近的各村来的想捉鱼的村民。

  周围照例烧起了几堆火,供捉鱼的民兵取暖。

  大队干部一声哨响,捉鱼开始了。民兵们咝咝地抽着冷气,走进冰冷的泥水中,双手探摸着。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许多十来岁的男女孩子从大人之间的缝隙中钻到前面来,他们着急地试探着想浑水摸鱼,被维持秩序的民兵一阵吆喝,推搡回去了。

    泥水中的民兵每逢捉到了大鱼,就会尽量抓紧了拿给大家看,周围的人群中发出了一阵欢呼声。有时候民兵一不小心,让大鱼猛地挣脱了,四周就响起了一片哄笑声。那情景活像是在看一场精彩的大戏。

  大队干部看到放养的鲩鱼、胖头鱼和鲢鱼这三种家鱼已经捉得差不多了。而四周的村民中,有人的脚已经踩到了泥水里,维持秩序的民兵眼看就要拦不住了。

  这时候,又一声响亮的哨声划破天空。哨声未停,四周等待已久的村民一涌而下,瞬间就布满在泥水之中。大戏的第二场开始了。刚才看戏的“观众”迫不及待地冲到了“舞台”上。

  大队干部要我把抽水的手扶拖拉机停了下来。耳边没有了噪杂的机器声,水库里显得很安静。我再仔细听了一下,的确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在紧张地摸鱼。我看见有人摸到一条比较大的,应该是鲶鱼。他直起腰来像是要炫耀一下。但是他一看到周遭紧张的捉鱼气氛,就赶紧把鱼放进后腰上系着的竹篱子里面,弯下腰去接着摸鱼了。
  这样的场面持续了不到二十分钟,一个人直起腰来,又一个人直起腰来,大家很快都直起腰来,迈着两条冻得通红且沾着泥水的腿上岸了。

  这说明,芮源水库里连小手指那么大小的鱼也没有了。转眼之间,几百个人一下子散开,不见了。只剩下手扶拖拉机和水泵孤零零地留在芮源水库里,过几天我们会把它们弄回去。

    我和里陂上的村民一起走在回村的路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兴奋极了,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我刚刚下去,手就冻僵了。我正担心捉不到鱼呢,冇想到鱼也冻僵了,不会动,很好捉。”

  “我这点鱼大概会有四斤。”

  “我的可能会有六斤。”

  “就是那么一下子,太快了,真的像做梦一样,”村民张寿仁感叹地说。

  “真的像做梦一样。”几个女孩齐声应道。

  我现在坐在电脑前面敲打键盘,想起这些事情,也真的像做梦一样。

责任编辑: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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