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搜索
热搜: 活动 交友 discuz
查看: 62|回复: 0

夏建丰|插队十年——里陂上村杂忆(十七)

[复制链接]

9127

主题

20

回帖

3万

积分

管理员

积分
32031
发表于 2025-6-5 17:37: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夏建丰 上海市知识青年历史文化研究会 2025年03月15日 00:01 上海

    住

  过去常说,在共产党领导下,推翻了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这三座压在人民头上的大山。现在的说法是,普通老百姓负担不起昂贵的住房、教育和医疗费用,那是新的压在老百姓头上的三座大山,第一座大山就是住房。

  古今中外,住房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唐朝的大诗人杜甫,他在四川成都的时候,遇到居住的茅屋漏雨了,便大发感慨。他当时的理想就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我不由得想起了在里陂上的时候,住房的点点滴滴。

    一、住祠堂

  下乡以前,不论在上海还是在南京,我家住的是铁路局的职工宿舍,每个月在父亲的工资里,要扣除几元钱的住房租金。
  到了里陂上村,我新奇地发现,几乎每家村民都有属于自己的住房,有的人家好一些,有的人家差一些。因为是自有的住房,当然无需付租金。我们在仓库里暂时住了几天,就搬进祠堂里去住了。没人问我们要钱,是免费居住的。

  据说这祠堂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每逢下雨,祠堂里就像在小学的课本里读过的简易棚屋那样:“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外面雨停了,里面还在滴滴答答地下个不停。”我们得用锅碗瓢盆等各种容器,放在漏雨的地方盛积雨水。雨水滴落的声音各有不同,初听上去有点像音乐,听久了就觉得很单调,像是催人入眠的催眠曲。

  有一次,半夜下起了大雨,我们在酣睡中,没有听见下雨。等到我们早晨醒来,发现地上的积水有一寸多深,我们的鞋子像纸折的小船一样,漂在水面上。

  祠堂后面紧挨着屋背岭,岭上有一片松树林。入夜以后,阵风吹过,树林轰轰作响,这就是书上说的松涛声啊。
  一天傍晚收工以后,薛志民拿了一只竹篾做的大畚箕,那是平时撮稻谷用的“撮箕”,他打开祠堂后门,想去屋背岭旁边的晒谷场上撮一些瘪谷回来,准备晚上在房间里点燃了充作蚊香,把讨厌的蚊子薰出去。

  志民用撮箕装着癟谷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原来他刚出门,一迈腿,赤脚踩到了松软凉滑的什么东西。他吃惊之余仔细一看,夜色朦胧中,一条蟒蛇悄然无声地滑动着离去了。

  我们养的鸡每天会从祠堂里溜到晒谷场上去偷吃稻谷,每只鸡都养得身肥体壮,但是那一阵少了好几只。住在前面的村民周恩绍猜测,我们的鸡怕是给屋背岭上的狐狸叼走了。后来我们觉得,那几只鸡更有可能是被这条蟒蛇吞吃了。

    二、村民造新屋

  不久以后我知道了,里陂上村民一生中要做的最大的事情,是造房子,叫作“制屋”。房屋房屋,北方人是一座房子里有几间屋子,房大屋小。里陂上的村民认为,是一个屋里有几间房,屋大房小。

  里陂上没有造新屋必需要用的杉树。村民造新屋,最大的开销是买杉树。传统计量杉树用的是“斤两法”,并不是按照公制的“立方米”来计量。要造一个最简单的三开间的新屋,差不多要买“一斤”杉树。

  在“斤两法”里,砍下一棵杉树,剥去树皮,在离根部六尺的地方测量周长,如果有一尺八寸,按照口诀“尺八一钱八”,就是一钱八分,不到二钱。早先一斤有十六两,合一百六十钱,要八十多棵这样“尺八”的杉树,才合到“一斤”。按六十元一两来计算,“一斤”杉树要花九百六十元钱,平均每棵树十二元左右。

  我曾抄写过一份计量杉树的口诀表,以前记得很熟,后来把口诀表弄丢了,现在只记得有“尺木三分……尺八一钱八,尺九二钱一,两尺二钱六……”。

  造新屋需要用砖。砌墙的青砖可以自己烧砖窑,但是十分辛苦,会累到人都“脱了一层皮”。如果去买砖,是六元钱“一墩”,有二百块砖,每块六斤重。
  青砖砌墙,里陂上村民把平放着砌的砖叫做“面砖”(应为中国传统建筑业中“眠砖”之谐音转用),侧放着砌的砖叫做“斗砖”。最高级的墙是实砌墙,用里外两层“面砖”砌成,谁家盖了一式“面砖”的新屋,会引来村民的啧啧赞叹。更为常见的是一层“面砖”、一层“斗砖”,俗称“一面一斗”的空斗墙。这种平、侧交替砌筑成的空心墙体,可以节省一些砖料。

  很多村民因为财力不够,便会自制土坯砖。他们选用没有杂质的黄泥,加水踩烂拌匀,然后用一个木制的模架,一块一块地做出砖坯,晒干以后就是土坯砖。每块土坯砖的尺寸,大约是长七寸半、宽五寸、厚二寸,重量在二十五斤左右。我一次只能挑六块土坯砖,别人能挑八块。

  打好了地基,开始砌墙。靠近地面的是“一面一斗”的青砖墙。财力雄厚的人家,是一色的青砖,叫作“青砖到顶”。财力不够的人家,起了三四尺高的砖墙以后,上面再接一段土坯砖。
  屋架是杉木做成的,屋柱之间用枋子连接起来,叫作“穿斗式”屋架。“穿斗式”屋架又分成了软山屋架和硬山屋架两种。里陂上村民最喜欢的是传统的软山屋架,整个屋子的重量全部由木制的屋架来承接,墙体并不承重,所以有“墙倒屋不倒”的说法。硬山屋架是一种混合的类型,中间是木屋架,四周的楼栿和檩条,有一头搭建在山墙上,墙体承受了屋子的一部分重量。应该说硬山屋的整体刚度比较好,相对地结实一些,但是在村民的眼里,“硬山屋”始终没有“软山屋”的档次高。

  会做屋架的木匠师傅来了,他不用图纸,全凭记忆和经验。屋架全部是榫卯结构,不用一根铁钉。等到屋柱一根一根竖起来了,用枋子一一地穿接好,就要上屋顶的房梁了。

  上房梁的那天有个仪式。放了一挂爆竹以后,主持人先用尖刀,当场宰杀一只准备好的公鸡,然后手持那只鸡,把鸡脖子里流出来的鸡血,洒滴在地上。接下来,他从酒壶里倒了一碗水酒,高高举起算是祭天,嘴里念念有词,都是吉祥的话语,我当时觉得很有趣,可惜现在不记得了。他接着把水酒洒在地上,算是祭地。最后再放一挂爆竹,上梁仪式就结束了。接下来,由木匠师傅指挥着众人,用绳子把绑着红布条或者贴着红纸的梁木拉上去,安装好。

  屋顶的檩条上铺好了椽背以后,就要覆盖青瓦。村里造新屋没有什么安全措施,也没有脚手架,要把瓦片送上屋顶,全靠“打瓦”。地上的人捧住一摞瓦片,屏住气,平直地往上一抛。屋顶上的人站在屋檐边,看准了瓦片的来势,伸手接住,放在屋顶上。一抛一接,上下配合默契。一摞摞的瓦片飞上去,没有片瓦散落在地上,十分神奇。如果是建造二层楼的新屋,屋顶比较高,要用工具来打瓦。打瓦的工具是有把手的方木板。

  村民造新屋的时候,除了请泥水匠来砌墙盖瓦、请会造屋的“大木匠”来做屋架以外,还经常要在村里请很多人,来帮忙干活。我虽然体力不强,但是我会帮造屋的村民出些主意,帮着张罗和协调,也会带头领着其他人干活(有点像现在建筑工地上的小“包工头”),因此造新屋的人家都很乐意请我去帮忙。

  三开间的新屋造好了,是坡顶的平房。刚进了对开的大门,是空空的廊下,廊下的两头各有一扇可以走到屋外的耳门。屋中央是宽敞的厅堂,厅堂正中的板壁上张贴着毛主席的画像。

    靠近板壁放着一张方桌,是全家人一日三餐吃饭的地方。厅堂后面是厨房,通向厨房的门洞上是神龛,供着祖先牌位。厅堂的两边是睡房,前面的睡房略大于后面的睡房。
  传统新屋的采光比较差。大门上方的墙上,有一块透光的地方,大约二尺高,三尺宽,叫作“天门”。大门和耳门关闭以后,整个屋子里,全靠天门里进来的那一点光了。

  睡房门的上面,是一个中间竖着几根条木的长方形空框,睡房的采光主要就靠它,所以睡房里显得非常幽暗。整个屋子只有前、后两面墙上有小小的窗洞。

  现在鹿冈乡的农民,时兴建造三到四层的楼房,配上了钢制的门和铝合金的窗。
  遗憾的是,有些楼房建成了平屋顶,会造成屋顶流水不畅。水泥屋顶经过阳光的强烈照射,时间一长,会慢慢风化,可以造成屋顶渗漏,或许会像我当年在上海住的房子“中国花园”那样,房间里的天花板上,有很多黄褐色和黑灰色的水渍,十分难看。上海的年均降水量不到一千二百毫米尚且会渗漏,鹿冈的年均降水量可有一千五百多毫米呢。

  考究一点的楼房仍然是传统的坡顶,安上了彩色的琉璃瓦,美观、大方、高贵。只是琉璃瓦的釉面经过日晒雨淋,十多年就会斑驳脱落,变得难看了,倒不如在我们居住的美国加州这一带,很多人家用的是漂亮厚实的不上釉的红瓦或蓝瓦,可以保持几十年不变。

  这些年来,里陂上村外出务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挣了钱回到村里,十分重要的事情是建造新屋。村民从1990年代开始建造二层楼的住屋,2000年代有三层楼的新屋出现,到了2010 年代,村民的新屋有不少已经是四层楼,高度已经超过了村子后面那矮小的屋背岭。

  按照规定,里陂上的村民在原来的宅基地上拆除旧屋以后建造新屋,并不需要缴纳费用。

  村民如若私自占用良田造新屋,则按建筑面积征收罚款,每平方米180元人民币。(而邻近的袁家村和李家村属于墟镇,村民建造新屋时,还得缴纳相应的规划费和设计费每平方米18元)

  村民手里有钱了,不必再像几十年前那样,自己动手开建砖窑,砍来大量木柴,极其辛苦地烧造传统的青砖。他们改为购买全国统一标准的机制红砖,十分方便。
  看着乡亲们兴致勃勃地建造新屋,看着他们造新屋时用上了简易的吊机,我由衷地为他们的发展感到高兴。

责任编辑:日升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老辰光网   

GMT+8, 2025-7-1 14:31 , Processed in 0.021246 second(s), 22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3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