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寿义 老知青家园 7月15日
往事133--从“吃死伙”到“买饭菜票”
我们刚到农场的第一个月“吃死伙”:工资中扣除 12 元钱,食堂做啥我们吃啥,主食馒头或大馇子等管添管够,汤直接放在一只大桶里,随便擓,随便喝;炒菜一人一份,不可再添。
有点不敢相信:只要 12 元钱(食堂工作人员每人每月仅需扣除 8 元钱;我没在食堂干过,一说 9 元)就可以放开肚子随便吃一个月,32 元工资净剩 20 元,一大笔巨款!有幸分在上海工厂的同学好像也没有这样的福分:他们第一年的月工资是 17.60 元!
早先山东等地的农民呼朋唤友地闯关东,就是图的关东能吃饱。我挺知足,感觉农场还不错,虽说伙食差了一点,但不挨饿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本来南方就和北方不一样,南方吃米,北方吃面或杂粮。其实,上海也有过吃杂粮的时候。比如,曾经有过好多年规定每家每户必须购买一部分山芋(各地叫法不同,也有叫红薯、甘薯、地瓜的),一斤粮票可以买七斤山芋,“瓜菜代”。严格说起来,山芋还不能划归到“粮食”类里。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想。
有一些知青的家庭条件比较好,他们搬家似的从上海带来不少饼干、罐头等,以为下乡就跟闹着玩儿似的,就指着饼干罐头等过日子,吃不惯那馒头、大馇子。他们不是顿顿都到食堂去吃饭,一看是大馇子就往回蹽,再也不上那酷似“蛋炒饭”的当了。民不患寡而患不均。少吃饭还要被扣 12 元钱,觉得亏大发了,因此吵吵巴火地反对一刀切扣钱,坚决要求实行饭菜票制度,吃多少买多少,这样才显得公平!
分场干部挺挠头,哭着喊着主张买饭菜票的不止一个两个,另外浪费也实在太蝎虎,粮食糟践得都看不下去:一边是食堂蒸馒头炒菜都不赶趟,忙得打不开点,一边是多半盆多半盆的菜,半拉馒头,甚至整个馒头就给拽了、倒了,烀猪食的料都是现成的,不用再挖野菜剁西葫芦了,这么整下去非得把食堂整黄了不可。
“吃死伙”勉强苦撑了一个月,招架不住了。分场还挺仗义,又给整了一顿“散伙饭”,整上了猪肉炖粉条等让大家伙可劲造了一回,同时宣布:自第二个月起吃饭买饭菜票,买多买少,丰俭随意。
这山望着那山高,一买饭菜票,家庭条件好的和家庭条件差的全都傻了眼。那些家庭条件好的,你带来的饼干罐头等再多,但并没有食品加工厂随迁,一个来月早就把存货坐吃山空了,还得上食堂吃饭。家庭条件差的更觉得算不过来那个帐:“吃死伙”平均一天才四毛钱,现在食堂的菜沾点荤腥就老贵了,四毛钱无论是对付一顿午饭或者晚饭都难说一定下得来!
劳动强度特别大,十八九岁、二十来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仅能吃,而且吃嘛嘛香。买饭菜票了才知道柴米贵,不能开源,只能节流,走节衣缩食的路子,忙时吃干,闲时喝稀。
说实在的,不是我们贪嘴:真要放开了肚子吃,32 元的工资也就是刚够买饭菜票吃饭。
往事134--农场的作息
我们农场的地理位置在北纬四十八度朝上,夏季短暂而无酷暑,冬季漫长而有严寒。在北大荒农场,我们顺应农历节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基本按照这个规律干活、休息。
先说夏天吧。北大荒的夏天早上三点钟天就大亮了,晚上八点钟天还没有黑下来。这时候正是夏锄时节,我们的出工收工时间是:“早上三点半,地里三顿饭,晚上回来看不见”,掰着指头数,每天在地里劳作十七个小时左右。
北大荒的冬天天亮得特别晚,通常早上八点多了,天还没亮;下午四点左右,天又早已黢黑了。那时候连队一天吃两顿饭,开饭的时间分别是上午九点和下午三点。满打满算,一天干活的时间撑死了也不会超过六个小时。
没去过北大荒农场的看官可能禁不住好奇会问:“你们歇不歇礼拜天?”,这个问题一言难尽,且听俺慢慢道来。
既然是农场,干的是农活,那就有既农忙也有农闲。这么说吧,农忙的时候不仅每天工作时间长,我们连轴转,头拱地,没日没夜,不要说没有现如今的每周双休了,甚至一个月也指不定能歇上一个礼拜天。农闲的时候,逢到礼拜天可以正常休息。洗洗衣服,窜到场部溜达溜达,再贪心一点,最好晚上分场能放一场露天电影。
干庄稼活,靠天吃饭,也有老天体恤知青,发善心让我们休息的时候。一是下大雨,倾缸子大雨,哗哗的;二是刮大烟泡,几米开外就混沌一片,看不清道。如果碰上这两种天气,而且又是在出工以前,堵着门了,那么这一天就宣布休息或者“待命”,日历本上查不到,俗称“外国礼拜天”,是捡漏捡来的。如果已经出工在地里,是不是要“撤退”,这要看连长凭经验决断。如果连长下令撤退,那么就等于长跑比赛的发令枪响了,全连争先恐后,一阵狂奔。
所谓“待命”,就是等待命令,大雨随时会停止,出工的哨子随时会响起,随时会集合。
也有的时候虽然因天气原因不能出工,但也不放假,而是组织学习。学习会常常是读报、唠嗑、扯犊子。
分场的有些工种不受天气的影响,别说下雨,下刀子也得干活。比如牛号马号猪号,牛马猪不能饿着,得让它们吃饱。你不让它们吃饱,它们都不是省油的灯,猪号的老母猪第一个就会揭竿起义。知青食堂的工作人员也不能歇着,到点就得开饭,再说我们躺在炕上唠嗑更容易饿。如果天气情况特别恶劣,即使不是冬天,食堂临时宣布一天吃两顿也有可能。但因此也可能加大了食堂的工作量,因为三三见九,二五一十,反而要多卖出去一个馒头。
是不是知青天天盼着下雨、天天不干活,等着食堂开饭、月月领工资呢,没那回事儿!
好像是 1972 年、1973年,麦收的时候我们农场成天下雨,哗哗的。起先我们还挺高兴,因为下雨不用出工,可以躺在炕上神吹胡侃瞎白活了。实际上就歇了两天,那雨没完没了,农场一声号令,我们全都拿着小镰刀下地“龙口夺粮”了。
我们都不要休息了,盼着太阳赶紧露脸。其一,因为我们毕竟是农场职工,眼瞅着即将到手的粮食糟践了谁不心疼?!关键时刻,知青个个刀山敢上,火海敢闯,奋不顾身,绝不含糊,那可绝不是瞎话。其二,天天穿着沉重半湿瓦凉的衣裤下地干活,麦田成了水田,个个成了泥人,遭老罪了!那个滋味,没有经历过的人是知不道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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