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寿义 老知青家园 2019-07-05
往事45 “男愁唱,女愁哭”
刚下乡那会,我们才多大?多数都在十七八岁,大一点的不过二十郎当岁,小一点的可能也就十六岁,相当一部分人还是“未成年人”——未满十八周岁的公民,不具备选举权和被选举权资格。
八千里路云和月,独在异乡为异客。农场不同于城市,职工有别于学生,风土人情、思想理念、文明程度、生活习惯,等等、等等,都有太大的差别,一切都要亲力亲为,一切都要自己打理。成年人和未成年人难免有想家、劳累、生病的时候,有时候好象啥也不是,但就是心里憋屈得慌,于是就“愁”,就“男愁唱、女愁哭”。
说“男愁唱、女愁哭”,其实也并不完全准确。我在下乡最初两年不会唱,哭大鼻子倒有多次:第一次离开上海哭得稀里哗啦自不必说;到农场后收到家信也哭,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想想也哭,虽然没有过“独自一个人流泪到天亮”,但哭的次数不少,绝大多数都是偷偷的,有时候泪如泉涌:“止不住的心酸泪 —— ,挂啊在胸”。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也逐渐成熟起来,相信“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流血不流泪”,一个大老爷们动不动就哭叽尿嚎的也不受当地人待见,被人瞧不起,后来就不哭,改为“唱”,唱的比较多了。
我记得唱得比较多的一次还是在蚕场。那时候的蚕场像名山古刹,清一色的光头(真有削发明志剃光头的知青),“住持”是当地的一名干部。
那天除了吃饭,唱了整整一天没消停!那正是我到农场的最初一两年。
好象是秋天吧,天就象是漏了似的,秋雨哗哗的,一连好几天,也不能外出干活,就在炕上躺着。虽然没到冬天,因为下雨,因为干不了活,也因为柴禾湿了不少,食堂决定吃两顿。
窗外雨潺潺,雨花起白烟。蚕场就一栋房子,啥也不能干。不知谁挑的头,唱上了。起先是一个人唱,接着是两三个人跟着唱,到了(liao)是所有人的大合唱,想到啥就唱啥,逮啥唱啥。从“我们走在大路上”唱到“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从“一条大河波浪宽”唱到“我在马路上捡到一分钱”,大家伙嗓门挺大,唱得也算整齐,一直唱到天快擦黑了再也想不起来还有啥没唱到的了。
短暂停顿了一忽儿,大家都在脑海里紧张的搜索,忽然有人唱起了:
“蓝蓝的天上,白云在飞翔,美丽的扬子江畔,是可爱的南京古城,我的家乡 ... ...
告别了妈妈,再见吧家乡,金色的学生时代,已伴随着青春史册一去不再复返。啊——,未来的道路多么艰难困,曲折又漫长。生活的脚印,深浅在偏僻的异乡。
跟着太阳出,伴着月亮归。沉重的修理地球,是光荣神圣的天职,我的命运。啊—— ……”
凄婉哀怨的歌声拨动了每一个人的心灵,本来是想好了不再流泪的,但歌词中“告别了妈妈,再见吧家乡,金色的学生时代,已伴随着青春史册一去不再复返。”“未来的道路多么艰难困,曲折又漫长。生活的脚印,深浅在偏僻的异乡。跟着太阳出,伴着月亮归。沉重的修理地球,是光荣神圣的天职,我的命运。”不就是我们处境的真实写照么?
不会唱的也跟着哼哼,许多人都泪流满面了 ... ...
“唱”,有时侯是“哭”的另外一种表现形式,有一句成语就叫 —— “长歌当哭”。
往事46 “晚上不睡,早上不起”
在农场时因为工作调动换过很多宿舍,既有南北两铺大炕可以住几十号人的“威虎厅”,也有就南面或北面一铺炕、可以住十几号人、二三十号人的大宿舍。
农民嘛,讲究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总的来说,我们基本上是按照这个规律作息的。比如,北大荒的夏天日照时间长,早上三点多就出太阳了,晚上八点多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夏锄期间我们的“作息”时间是:“早上三点半(出工),地里三顿饭,晚上回来看不见(收工)”。又比如,冬天太阳八点多才懒洋洋地升起,三点多就急急忙忙地下山了,我们一天吃两顿饭,在两顿饭之间出工干活。
当然,有时侯遇上倾盆大雨、大烟泡等,“日星隐耀,山岳潜形”,天气恶劣,看不见“日”,也会休息。
这些说的都是一般情况,农忙起来,“大会战”、“连轴转”、“头拱地”,就不会按照这个套路了,那是“人歇机器不歇”,没日没夜了。
好象不管在哪个宿舍,总有几个“夜猫子”,他们不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常规套路出牌,而是两眼放光,越到夜深越精神。他们或凑在一起有唠不完的闲嗑。唠啥?啥都唠,大到第三次世界大战能不能爆发,小到今天食堂的馒头碱太大,也没馏透,逮啥唠啥,嘀嘀咕咕多半宿;或洗洗涮涮有做不完的“家务活”;或实在没事就翻箱倒柜地重新捯饬一遍,没有明确目的,也不找啥,就是翻个一遍、看过他箱子里的“细软”一切平安才心里舒坦。
我们往往在“夜猫子”嘀嘀咕咕声、洗洗涮涮声、翻箱倒柜声中昏昏然睡过去,因为实在悃得不行,也不知道“夜猫子”子一宿睡也没睡?
明天的太阳照样升起,尖厉的出操、出工哨子准时响起,“夜猫子”却睡得正香,怎么也扒拉不醒,扒拉一下,他嘟囔两句翻个身又睡过去了,叫醒这个又倒下了那个,就象没有骨头似的,气得连长大为光火——
“晚上不睡,早上不起!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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