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寿义 老知青家园 2019-07-03
往事19 擦 身 不怕大家伙笑话,在农场十年,居然没有痛痛快快地洗过澡!
农场没有洗澡的场所,好像也没有洗澡一说。南方人有洗澡的习惯,即使没有条件天天洗一把,隔三岔五也是免不了的,可农场没这个条件。不知当地人是咋对付的,难道也像有些少数民族,一生只洗几回澡么?
天天收工回来,第一件事是上水房打水。热水也是“计划经济”,都是有定量的,一人一暖瓶,多要就得“通路子”,看是不是和烧水的荒友“够板”。
这一瓶热水,倒一点在茶缸里留着喝,剩下哪够洗澡?兑上点凉水,“擦身”就应运而生了:“威虎厅”里几十号人光着膀子的都是—— 擦身!一身臭汗,一盆温水,从上擦到下,这么大的范围,擦到后来,原本的清水没了孩子样!
费脑子的是怎么利用好这有限的资源来搞好“形象工程”,因为还要上食堂打饭,晚上可能还要开会学习,这就有可能要和女同胞打照面,怎么着也要做到驴粪蛋子外面光呀。
如果赶上休息天,借一副水筲,上井房打水自个儿烧一点,能洗得痛快一点,不过也是—— 擦身,仅仅是用水富裕一点罢了。
如果没有澡洗,再不擦身,知青当真要和坐地户打成一片了,一个个离“张大埋汰”、“李大埋汰”也就不远了。
有时候想想,其实幸福非常简单,知青的奢望并不高。想想在上海的浴室,花上两毛钱,就可以进浴室的“雅座”了,在大池子里泡着,在长沙发上盖着浴巾歇着,还可以小睡一会儿,是多么惬意!——可它离我们又是那么的遥远!
下乡期间,有过两次下河、下湖洗澡的经历,都是有点悬的:
一次是下乡第一年的夏天,在蚕场。从分场至蚕场要路过一座小桥,桥下是小河。当时我们到农场已经一个多月了,天天擦身,没洗过澡。一见到小河,没人招呼,扑通扑通全都下了河,急得当地队长于井涛急扯白脸的扯脖子喊“上来!上来!”我们仗着会游泳,下河时连河水深浅都没问一下,也没搭理他。其实那河水挺怪:一个区域水温还可以,另一个区域河水马上就拔凉拔凉的,泾渭分明,没有过渡,没有缓冲,很容易导致大腿小腿抽筋。加上小河两岸杂草丛生,河底水草丛生,万一被水草缠住了,麻烦就大了。游了一会儿上岸,挨了于井涛好一顿数落。
另一次是一九七三年“五一”前,我和“猎人”兄结伴回上海探亲,车到南京已是晚上,我们决定在南京玩两天,寄存了行李后到玄武湖闲逛。
天色已经黑下来,湖边很少有游人了。我和“猎人”兄替换着一人看衣服、一人下湖,也是不问玄武湖的深浅,就下湖游出去了。在农场的日子没有洗过澡,浑身不自在。湖水凉凉的,游出去很远,仰泳浮在湖面上,看着蓝黑色的天空,星光点点,还觉得特别舒服。第二天一大早,我和“猎人”兄沿着中山门一路逶迤走到中山陵,清清爽爽地去拜谒孙中山先生了。
年轻,愣头青,做事不考虑后果。后来才知道,玄武湖水深约 2 米,水面近 370 公顷,万一游远了,回程体力不支;农场知道我们已经回家探亲了,父母以为我们快到家了,谁知道我们已经在半道上的玄武湖喂鱼了?……
往事20 五谷杂粮
“我的家,在东北的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
每当我听到这首歌,思绪就会随着歌声飞回我的第二故乡... ...
在我们农场,在这片广袤的黑土地上,不仅有大豆、高粱,还有小麦、小米、玉米……
秋天,黑龙江的天通常是湛蓝湛蓝的,大朵大朵的白云仿佛伸手就能够着,灌了浆的小麦颗粒饱满,金灿灿的,微风吹来,一望无际的麦田真的是“麦浪滚滚”,那是怎样一幅美丽的丰收景象!
但庄稼成熟了不算完事儿,收割下来,脱粒扬场后归到场院上去,那才是正事儿!
还记得 1971、1972、1973 那几年,农场连续几年遭受涝灾。庄稼长得挺好,眼瞅着开镰收割了,却成天下雨,哗哗的,拖拉机下不去地,老陷。我见过 4 台东方红 75、54马力的拖拉机"穿"着木防滑防陷链,加大油门联合牵引一台"康拜因"的壮观景象!可是不管用,粮食还是歉收了。
歉收了咋整?后来才整明白了一个名词 —— "吃返销粮”。
所谓“吃返销粮”,就是农场按计划交公粮,交的是小麦、大豆;返销的是玉米、小米、高粱等杂粮,那是我们的"口粮"。所以,一段时间,我们看见一队队"解放”从场院拉着小麦、大豆出去,又拉着杂粮进来,来回折腾。
这才明白,为什么哈尔滨知青回家探亲总要整一袋"白面”,敢情"白面”在哈尔滨也够稀罕。
有好几年,我们与杂粮结下不解之缘。顿顿是大餷子粥、大餷子饭、小米粥、小米饭、窝窝头。
现如今要吃个小米粥、窝窝头,兴许还要到星级宾馆去,我估摸那些"哥吃的不是杂粮”,那是一种"派",一种"情调”,一种身份的象征,也许,还代表了"绿色”、"环保”,甚至"低碳”的理念—— 可我想,如我一样位于底层的知青,只有艳羡的份,只好遥望一下。
在乡下,杂粮把我们害惨了。下乡以前,我从来没有吃过"乳腐”,东北正好倒过来,叫"腐乳”。我家境贫寒,不是一种娇气,不是一种矫情,而是"不吃”;就好像后来我才知道还有人不吃香菜、甚至不吃西瓜一样,是一种"不吃”。面对顿顿杂粮,淡而无味,而"腐乳”能下饭,劳动强度搁那儿摆着,不吃又咋整呢?窝窝头,趁热还好吃一点,就着刚出笼的热乎劲儿,赶紧填几个,混个肚圆;冷了实在难以下咽。日久天长,顿顿窝窝头,实在让人受不了。后来,我们发现了在窝窝头的“眼”里倒点绵白糖,还将就能吃几个。这也让我意外学到了一句歇后语:窝窝头掉个——现大眼儿了。
没有油水,觉得心里"潮”,只盯着食堂的猪打主意。
我们盼着“麦收大会战”,我们群情激昂,因为"大会战”了,就可以杀猪解馋。人民大众开心之日,就是"八戒”的难受之时。每次杀猪,伴随着猪的鬼哭狼嚎,是知青的阵阵欢呼。
父母知道我每次往家写的信都是"谎报军情”、报喜不报忧,一个人在外面把所有的问题都自己扛,十分牵挂。在我每次探亲返回农场时,总希望我多带一点大米、卷面、咸肉等回去,偶尔改善改善伙食,别亏了身体;而我每次都为要带那么多东西的事和家里不开心:除了我去了黑龙江外,弟弟妹妹都去了农村;我知道家里经济上捉襟见肘,不宽裕,所以,每次都坚持象征性的带一点,简简单单一个旅行袋就上路了。——我想,别人能过,我也能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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