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寿义 老知青家园 7月15日
往事145--北大荒的“盲流”
在北大荒的日子里,我还知道了有这样一个群体 ——“盲流”。
顾名思义,盲流是盲目流动的人口。“百度”对盲流的定义是:为逃荒、避难或谋生,从农村常住地迁徙到城市、无稳定职业和常住居所的人们,称为盲目流入人口,简称“盲流”。有歧视色彩和历史痕迹。
北大荒的盲流除了“从农村常住地迁徙到城市”者以外,还有“从一处农村常住地迁徙到另一处农村”的。盲流也分几种。
一种是山东等地闯关东的人。那时候山东等不少地方穷,穷则思变,人们相信“树挪死,人挪活”,就离乡背井,往关东那疙瘩挪,往关东那疙瘩闯。
这样的闯关东者也有不同情况。一种是投奔关东的亲朋好友的。亲朋好友早于他们闯关东,到了关东特别是北大荒之后发现这疙瘩非常富饶,地里插根木橛子都能长出庄稼来,吃饱肚子“活”下来绝对没有问题。虽说冷一些、远一些,但总比在家乡挨饿强。他们渐渐站稳了脚跟后,家乡的亲戚朋友就投奔他们而来了。当年户籍管制得严,后来闯关东的人有的能落下户口,有的则不能随意落下户口(如农场)。不能落下户口的他们也不愿意再回到原籍去挨饿,因此沦落成了盲流。
这些盲流靠啥生活呢?北大荒土地广袤,他们搭个简易窝棚,就近开荒种地,秋天采摘山货,到农场等收割过的地里捡拾麦穗豆荚,备不住还小小的划拉划拉,小日子过得去,甚至也可以过得比较滋润。
还有一种盲流,纯属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城里农村的都有。他们居无定所,啥也不干,白天多混迹于车站饭店周边,晚上在车站的长椅上过夜。他们的脸上魂儿画的,身上提溜蒜挂,埋了沽汰,我们在列车上经常能看到他们到处流窜的身影,有的都混了个脸熟。这种盲流乘坐火车从来不起票,被列车员查到,他兜里没钱,列车员没招,只好在列车前方到达的任何一站将盲流赶下车,一赶了之。后来列车员见到他们也不再查票,直接赶下车。
对这种盲流同情、恻隐、厌恶之心兼而有之。
我也曾做过大约七个月的盲流。
1979 年 2 月,在风起云涌的知青大返城的余波下,我也回到了上海。两手攥空拳,啥也没有,成了无业游民、成了社会闲杂人员。
对照“盲流一般为农村户口持有者,在传统体制下,农村人口转入城市是在统一计划条件下进行的。盲流在进入城市后一般无长期正式工作,亦非城市企事业单位雇用之合同工,其生活无可靠来源”之定义,我完全符合要件,即:1979 年 2 月中旬至 9 月下旬,我也曾经是不招上海人待见的盲流:从北大荒跑到上海来的—— 盲流。
往事146--我住过的知青集体宿舍
在农场的岁月里我的工作调动比较频繁,我就好比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我“搬”住过各种各样的宿舍。
我们刚到农场的时候,住的是大宿舍。大宿舍是南北两铺长炕,能有二十多米长,按每人的褥子也即“领地”约七十公分计,每一铺炕约可住三十多名知青,则整个知青宿舍约可住六十多名。三十多名,就是连队建制的一个“排”,六十多名,就是两个排。炕上部的墙壁上钉着拳头粗的木杆,挺结实,上面摆放各人的箱子,能摞上两层。宿舍里有两三个灯泡,昏黄的。
因为人和行李都满满登登的,光线也不够,加上有人抽烟,知青宿舍不敞亮,天气不好的时候更是昏暗。那时候八亿人民看八个样板戏,坐地户和知青本身都认为大宿舍特别像《智取威虎山》里的“威虎厅”。
南方没有炕,南方人睡床。床一般是靠墙搁的,靠墙的那一头一般都是“床头”,所以床头的柜子就叫“床头柜”,南方人睡觉是脑瓜冲床头。
东北睡炕,刚到北大荒的时候我们啥也不懂,睡觉既有脑瓜子冲里的,也有脑瓜子冲外的。我也脑瓜子冲里睡过,不知是左邻右舍的臭脚丫子味儿熏的还是别的啥,我发现无论怎么睡都不得劲儿,睡了一宿早上脑瓜子还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没睡够。出工时间到了,队长呼来不下炕,但愿长睡不愿醒。
后来我们才整明白:如同南方的床头肯定比床脚稍高一些同样的道理,东北的炕也是炕沿比炕脚略高一些,这样脑瓜冲炕沿睡觉才科学,才舒坦。
蚕场的宿舍是北面一溜长炕,南面靠窗台下面钉木杆,上面放箱子行李,中间是走道。
我在四连干活时住的“猪圈隔壁是宿舍”,它的南面是一溜长炕,北面堆放箱子行李,中间也是走道。
我个人感觉肯定是南面的炕好,如果天气好又歇礼拜天,炕上洒满了阳光,好歇不如倒着,倒在炕上任思绪天马行空也是一大美事儿。
基干排的宿舍里没有炕,是木板钉成的上下通铺,冬天取暖指着烧大铁皮炉子。
我们刚到分场的时候机耕队住过一阵子帐篷,我调到机耕队的时候宿舍早已搬到小卖部后面新造的清水外墙的那栋房子里了,是一间一间的小间,每间东西向的两铺对面炕,每铺可睡约六七个人。宿舍的北面是窄窄长长的走道。值得一提的是,机耕队宿舍的炕洞在走道里,烧炕是在房间外面烧的,房间里干净了不老少。
住集体宿舍,如果可以自由选择,一般我选择靠墙,因为我牢记着一句话:“在家靠娘,出门靠墙”。
靠墙,就减少了一半可能与高邻的不愉快。
比如,小张和小刘啥都挺好,白天看像个人似的,身上挑不出啥毛病,但小张睡觉磨牙,夜里醒来总能听到他如同正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咬牙切齿,加上耗子磕榛子、磕瓜子儿,这声音在夜里听来格外瘆人;小刘睡觉呼噜打得山响,你说他打呼噜了,他还说他睡觉从来就是悄没声的—— 你说是不是得和他俩保持一定的距离?
又假定你睡当间,左侧是小张,右侧是小刘,左侧磨牙,右侧打呼,你说这小日子过还是不过了?
我还睡过单人床,三四张床一间,冬天靠铁炉取暖。
1976 年以后,农场的知青日见减少,炕上宽敞了许多。不知谁起的头,行李架上的箱子都挪到炕上来了:三五哥们用箱子摞起来拦出了一个个“包房”“雅间”,躲进“包房”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到1978 年下半年以后,连这样的“包房”“雅间”也日渐式微,有时候一铺长炕上只有一个“包房”或“雅间”,透着寒冷、落寞和凄凉。
“包房”“雅间”到了(liao)也没坚持住,黄了。
最终,知青集体宿舍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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