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融提供 红月亮知青情 11月5日
我的知青版画
作者:吴小葵
1975年,吴小葵(后排中)下乡前和老师同学在学校合影,墙上的宣传画“志在四方”是她的作品
1976年,我当知青时在农村创作了一套版画,2009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40周”时,这套知青版画被中国邮政局印制成了主题邮票。
我从小就喜欢画画,1960年儿童节,我画了一幅“我的家”被《重庆日报》副刊选用,那时我5岁。1974年5月我到四川梁平县当知青,行李中除了草帽、衣服、被盖,还有笔、纸、木刻刀和一块梨木版。
农村劳动很苦,对于我们这些在城市长大的人来说实在有些吃不消。记得第一次学犁田的情景:水田依山形呈弯曲状,人体四分之一都陷在泥水中,犁头很重,犁一个来回得拼力趁水牛转弯时顺势两次提起犁头,嘴巴还得不停地对水牛吆喝:“沟沟里,吁……吁……”。我一个女孩子身单力薄,又要顾犁又要顾牛,手忙脚乱怎么也把犁头提不顺当,牛已经拐弯过去了,犁头还插在田里没提起来,一不小心,犁头不是打在牛脚杆上就是碰在我的膝盖上,我委屈得直想哭,泪水在眼里打转转,但在贫下中农面前又不能让它流下来……
我终于学会了犁田、栽秧、挞谷、种油菜、点包谷、喂猪等农活儿。作为基干民兵,我也参加过修水库,懂得了什么叫“五谷”,也了解和亲身体验了中国最低层农民的生活和他们的情感、向往和追求。劳苦之余我最大的享受就是画画,我要把在农村的生活,所见所闻所感,统统装进了我的画里。
吴小葵在农村是基干民兵
梁平县是丘陵地带,有水有山,出产丰富,当地有说法:“金开(县)银万(县),不及梁平一半。”可见这里是个好地方,阡陌的田野绿油油一片,青山绿水之间甚至可见白鹭翩跹,农民的青色瓦房、黄稻草的猪圈、早春的新绿,还有邻居贺二嫂、乡妹子小英、同村的知青……这些都是我画画的素材。下雨不出工,在小茅屋中我一笔一刀进行创作。和我一家的知青朱丹是最资格的模特儿,她十分乐意为我摆姿势,可以半个小时一动不动。
吴小葵(左)和朱丹(右)在农村
朱丹是重庆人,做事大胆泼辣,干脆利落,很能吃苦,个子小小的她被农民推举为村里的纠纷调解员,朱丹对这个“官”非常尽职尽责,经常严肃认真的为农民调解鸡毛蒜皮之类的“大事”。1976年春节,我和朱丹决定不回家,要在乡下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那段时期正值国家在农村大力推广使用沼气,我和朱丹曾在区上受过专门培训。我们用学到的知识在屋后岩石上硬凿了一个6米见方的沼气池,不仅解决了煮饭问题,还解决了照明问题,这下引起了农民的极大兴趣,他们纷纷来参观我们的沼气池,要我们教他们如何修。这一个春节,我们就以沼气技术员的身份挨家挨户地向农民传授沼气池的修造技术,从早到晚,几乎没有停过。有几个先学会的农民,也成了老师,跟着我们一起指导其他农民。很快,村子里家家都有了沼气池。农民们说:“这两个女娃儿硬是凶!”这件事,给了我很深的触动:其实,农民并不愚笨,他们所缺少的只是科学知识。
活跃的朱丹还是公社宣传队员,她见我每天除干活以外,老是涂涂写写的,就极力鼓动我参加宣传队。我性情比较平和、好静,但禁不住她一番“宣传”,也就成了宣传队的一员。记得有一个舞蹈就是我们在煮夜饭时编成的。油灯在灶台上摇曳,人的影子随着飘忽的火苗在土墙上晃来晃去,忽长忽短。朱丹灵感骤发,对着墙上影子开始编起舞来。这个舞蹈在1976年公社宣传队代表区里到县上汇演时还被评为了二等奖。
那时宣传队经常要到各大队巡回演出,我们时常走夜路,翻岩坎。有一次演出返回途中,天已黑尽,大伙儿在崎岖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摸黑往前走,一个队员不小心将铜锣碰掉了,当时只听得锣在山石上碰撞,越滚越远,在空旷的黑夜中发出令人心悸的“当当”声。第二天早上我们返回一看,那竟是一个万丈深谷!
吴小葵(左一)参加宣传队演出
那时的宣传队叫“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到各队去演出是一项政治任务,目的是教育农民、宣传农民、提高他们的无产阶级觉悟。演出场地很简陋,也没有好的音响条件和设备,几面锣鼓、几把乐器,再加上一个话筒,便可组织一台演出。有一次我们到一个大队去演出,农民们用木板架在废弃的汽油桶上充作舞台,木板放不平稳,我们在这边跳,木板就在那头翘起来,弄得我们缩手缩脚,生害怕把木板踩翻了,平添了许多喜剧气氛。农民们对我们的演出报以十二分的热情,婆婆们使劲儿将包谷花、红苕片朝我们兜里塞,那份热情,那份淳朴,让我好感动……
在农村我画了不少速写,创作了反映知青生活的版画七张,分别是《挑战水库》、《学插秧》、《宣传员》、《养猪姑娘》、《赤脚医生》、《农技员》、《拖拉机手》。农民对我的画很喜欢,看了觉得稀奇。这些被拔高理想化了的画,在一定程度上开启了他们的心灵和眼界,起码他们知道了眼睛看见的东西是可以用笔画下来的,眼睛没有看见而心里希望的“超现实”,也是可以入画的。
1976年的《万县日报》选登了这套版画其中的几幅。
离开农村后,几十年过去了,我以为这些画已经散失,但出人意料的是前两年搬家时,竟然从箱子底底翻出了一套我当年创作的知青版画。这套木刻版画尺寸都小,每幅比手掌大不了多少,刻在我从城里带去的那块梨木版上,两面都刻,每面刻几幅。我当时创作这些画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要留作什么纪念,只是出于爱好信手画来,想不到它们竟会成为一个时代的留影。
曾经有一个美国收藏家看见这套知青版画非常喜欢,提出用美元连同木刻版子一起购买,我当然不会同意他的要求。
这些版画让我触景生情,一段被尘封的历史放电影般历历在目,时光虽然流逝,印象依然是那么深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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